夜熟得发香,老鼠大多数出了洞,燕子在窝里说梦话,屎壳郎从粪坑边的松土里钻了出来。牛成手捂腹部,弯着虾米腰回到家里。笑兰正在厨房剁猪菜,明晃晃的菜刀一起一落,“喳喳”的声音顿住,她一脸不悦地问:“又怎么啦?”
“肚子有点痛。”
“要不要去看医生?”
“先躺一会再看情况。”牛成惶遽地逃进房里,脱衣上床。
笑兰跟了进来,火眼金睛,满腹牢骚,“这段时间怎么在搞,人瘦了一圈,是真的生病了,还是心里有病?”
“再不要替人家写信了,你是老师,人家也是老师,要你帮着写一封两封说得过去,怎么老是缠着你?别人以为你想着她的钱。”笑兰见他蒙着头一声不吭,持续叨叨絮絮,火气有增无减,“明天把寝室里床单拿回来洗,再不许住校!有事无事回来这么晚,别的老师不像你?两个孩子这么大了,心还不收回来。”
牛成迷迷糊糊睡着了,梦里同龚宫在早餐摊位边打情骂俏,两个男孩头发如同一堆茅草,脸脏得像画眉鸟,只剩下两只眼溜溜转。他俩从垃圾桶里拣起几个半截馒头,兴冲冲地朝坐在道牙上的女人跑去。暮然,那个瘦骨嶙峋,披头散发,笑得牙龈都露出来的女人竟然变成了笑兰,牛成不顾一切地冲过去,一手抱着一个儿子,相拥而泣……
一片潮湿的温暖弥漫着身子,把牛成从梦中扰醒,笑兰低着头一往情深地审视着,怨恨、疑虑、怜惜尽在不言中,牛成满怀歉疚地揽过她。
梳子和小镜是龚宫随身携带,不可或缺的宝件,一有空就掏出那鱼形塑料小梳,象征性在头上划拉几遍,把那本已拉直的头发梳理得匀匀清清。她很少顾忌场面,有人在身边照样会拿出镜子,将那些可能存在的最微小的瑕疵逐一清除。
龚宫心花怒放,对着小镜鼓腮、瞪眼、噘嘴,看自己掣动的表情,然后做出一个极为夸张的呲笑。固定好小镜后,她悄悄跑进房里,突然捂住他的双眼,情深意笃地说:“我黏人,你把我的心偷走了,我不黏你黏谁?我要好好看看你是怎么偷的。”
“什么事都要你请我愿才有意思,我才不偷呢!”牛成反举双臂搜寻那诱人的磁场,泌人心脾的香源。
“我心甘情愿,乐于奉献,行了吧?”龚宫百思不解,自己都这么伟大,这么执着,这么投入,他还在三心二意,犹豫不决。她附着他的耳朵嘀咕,“昨晚我舅妈要给我做媒,她说那个男孩怎么好怎么好,怎么高大怎么有钱,我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人家影视明星的粉丝,过一阶段都会自然改变,何况我普普通通,一无是处。”牛成拽开她的手,唯恐声名狼藉,赶紧用脚关上房门,“所以你不要错过了这一机会,尽快给那铁匠男孩一个答复。”
龚宫倔犟起来,“不!我说嫁到外村就不能教书了,找了个借口拒绝的。”
牛成凝视着她,百思不得其解,“你很看好当老师这份职业?”
“这点钱能收买我?不就是为了同你在一起,给心一个归宿。”
“墙有缝壁有耳,这样不行的,我昨晚想了一夜,再这样纠缠下去对我不好,对你更不利。一失足成千古恨,你还是个大姑娘,将来要出嫁的。外面的世界精彩纷呈,比我优秀,比我有能耐的男人大把大把,用得着在一颗树上吊死?你自己好好想一想。”
龚宫似乎对失足二字有些了解,但她情乱神迷,期待着的正是失足,也就无所畏惧,“可是我的心被你占着,谁也放不进去,只有你才行!”
牛成苦口婆心,循循善诱,“感情虚无缥缈,空洞得很,你找个合眼缘的小伙子转移过去不就得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哪有过不去的坎,哪有收不回的心?”
“不,我只要你!”龚宫潮水一般地扑过来,双手搂住牛成的脖子,两腿夹住后腰,那抖动的身体似乎在倾诉相思之苦,也似乎在传递身体的渴求。她期待着销魂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