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口传来敲门声,有些急促。
“快去看看,是不是四郎回来了,别累坏了他!”柳氏道,李司书中午的时候跟邻居上山打柴去了,家里也不可能来别人。
李司棋立刻去开门,“四……爹!?”
震惊,绝对的震惊,开门,还以为是四郎回来了,不想是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中年男人,面皮黝黑,除了李父,还能是谁?
李司棋惊讶的站在门口,自认激灵的李司棋竟然一时之间木在了那里,虽然知道李父肯定会来,但是李父这个样子,李司棋完全没想到。
来了就来了,手里居然还拎着一包点心,这简直是破天荒啊,李家三年,加上原主的记忆,十六年,李司棋从来没有过这种李父会给庶出两方买东西的记忆。
要知道这可是一个能活活饿死庶子也要供养嫡长子考学的人啊!
而那点心的包装很特别,上面一张醒目的红纸,是太仓州城丰祥老号的,那家的点心可是绝对的贵啊,李父居然舍得花钱了?
李司棋看着李父,李父一脸的尴尬与歉意,不知道怎么的,李司棋都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
“二郎,怎么了?不是四郎吗?”柳氏在院内询问,李司棋心里有些陈杂,他不想让李父进来,可也不能摔门将李父关在外边,封建社会,只有错的儿女,没有错的爹娘,更何况他是一个庶子,根本违抗不得。
他若是关门,让乡邻知道这是李父,说不得明天他们一家就要成为街头巷尾的谈资,他不在乎那些风言风语,可妹妹李清双马上就是要说亲的年纪,关系到妹妹的闺誉,李司棋不敢有失,还有这一大家子,要是让人说李家人大不孝,这院里的人都别想抬起头来过日子。
“没什么,是李家老爷来了。”
李司棋说着,却也不让道,李家老爷四个字,刚才还热闹的小院顿时气氛就冷了,树上的秋蝉似乎也感受到李司棋的郁郁不欢赶紧闭上了嘴巴。
一时之间恨不得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到。
李家老爷四个字带着利刺,深深地刺激着李父,李父尴尬,但想到自己此行,还是厚脸皮的道:
“二郎,这门口有风,我是来接你们回家的,你两位姨娘呢?”李父问,李司棋有些觉得好笑,简直是气笑了。
李父这是做什么,挑软柿子捏?
门口有些乡邻来看热闹,李司棋还是让李父进了院,杨氏柳氏都是从屋里出来了,看到李父,这两个女人都是欣喜了一阵,但是马上的也是知道李父的来意,两人心里都是不怎么好受。
“老爷,您来了。”
家里的人都是出来了,柳氏先开了口,李司棋关上大门,家丑不外扬,这种道理他还是懂得,李父看着这井井有条的小院,心里有些不痛快,这是打算在这里过日子,不回去了?
这不是让人戳他李松泉的脊梁骨吗!
今天,他本来是直接找到了那“只认钱”的百福客栈,太仓州城富人无数,百姓也比明朝其他地方要富裕一些,不过总是有那么两个个例的穷鬼。
这两房人几乎是净身出户,兜里没有几个银钱,除了那百福客栈,根本住不起别家。
可是“只认钱”告诉他,这两房人做马车走了,那么能来的,就是这青山村的柳家小院。
都已经是李家的人了,来柳家的地界做什么,李父有些恼火。
但是自己来的目的,李父的脸上并没有表示,拎着点心,朝五郎李司画招手。
“五郎,来,爹给你买点心了。”
李父招呼,虽然这种手段对于年纪小的,现在正抱着柳氏大腿咬手指的李清伞更管用,但是女儿一向是李父看不上眼的“赔钱货”。
而李司画看着李父,少年那清秀的眼里没有一丝的高兴,反而满满的很讨厌。
“不了,画福薄,爹爹这点心还是拿回去给大哥吧,画吃不起这东西。”李司画无情的扫了李父的面子。
他生下来就体弱多病,家中经常因为他吃药花钱与大哥花钱撞到一起,父亲总是苦口婆心的样子说,“你大哥这钱,耽搁不得,你在屋里好好躺着,休息休息,病就会好的,你大哥马上就要中举当官了,到时候,咱们一家就是好日子了。”
每每都是这一句,李司画眼里,李父除了顶着一个父亲的身份,什么都不是,甚至经常因为他花钱吃药而责备杨氏为何生下他,那年风雪白头,李父可是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兄弟几个挨饿受冻,还给在私塾念书的大哥送了一碗热腾腾的饺子,送饺子,是怕人看出李家日子穷苦。
而更为可笑的,每次吃药,不是杨氏典卖首饰,就是柳氏典卖箱底,在么就是两个哥哥出去给人做工,或是二姐李清双去给人绣东西。偶尔两次大哥李司琴实在是过意不去,偷偷的拿李父给他的钱给李司画买过药,李父出钱少之又少!
李司画一句话呛得李父喘不过来气,看看杨氏,杨氏摸着儿子的头,低头不看他。
见这对母子都不理他,李父心里叹气,杨氏就是个倔脾气,这才把目标转向了李清伞。
“伞,过来,爹带点心了,好吃,你拿着,跟你姨娘收拾收拾,咱们回家了。”
李父这回把目标转换了,李清伞听到前半句,还很高兴,要去接下点心,可后半句一出,小女孩就害怕了,重新缩回母亲的身边。
“我不回去,二哥说了,以后这里就是我们家。”小女孩说话糯糯的,对于李父的恐惧让李清伞的眼角戴上了泪花。
李父心里见连李清伞这么个丫头都扫他的面子,火冒三丈,这真是翻了天了!
“这都是你教的?”
一再受挫,李父直接翻脸了,他亲自跑来,本想一两句安抚了事,把这两房人带回去。
可居然受到这般待遇,这庶子庶女都翻了天啦!
李父气愤的一屁股坐在了院里的磨盘前,双目瞪着柳氏和杨氏,柳氏腿一软,差点跌倒,杨氏和李清双赶紧扶住柳氏,李司棋过来扶住母亲,柳氏终究是个封建礼教下的绵软女人。
道:“五郎,带上你娘,姨娘和姐姐妹妹,你们都进去,我有话与父亲说。”说完,又小声在五郎的耳边低语了两句。
李司棋不想让五郎看到某些不怎么和谐的东西,这孩子本身就缺乏父爱,心里的阴影能少就少,李父看着李司棋,看出来这小子现在当家,更是有些气愤这庶子胆大包天,而李司棋身上的方子李父有想要,便没有阻止。
其他人都进了屋,柳氏腿软但是担心儿子,要出去,被五郎拦住了。
“姨娘,你且在屋里坐,哥哥刚才告诉我,让您放心,只管看好妹妹就是。”
李司画道,柳氏一愣,想到外边的儿子,才发现小女儿已经害怕的直抹眼泪。
封建礼教,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父亲,老爷,儿子,柳氏这两天是明显的感觉到了这三个人的对比,父亲当年害怕自己没窝,没有纳妾生子,大不孝的事情都干了,死了连柳家的祖坟都进不去,埋在哪鸟不拉屎的荒山野岭,就那么孤零零的一做坟头,三尺黄土,连个上坟的人都没有,儿子这两日起早趟黑,为了家业操持,还要处处担当顶梁柱,可是老爷呢?老爷这些年做了什么?
孩子们以为这柳家的小院是借光李家,殊不知是父亲母亲辛辛苦苦的积攒,跟李家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
柳氏不得不说自己有些心寒,李清伞也是知道些什么,抱住柳氏的腿不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