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丝绒”这时候没有顾客,果青舒服地跷着一条腿,坐在靠背椅里看《黑镜头》。广东来的美发师阿明在对镜梳妆,不时瞟瞟果青。
“嘿,果青,你的头发太短了,应该留起来嘛。”
“是吗,让我也男女不分?”果青微带挑衅地从镜子里看着他。
阿明一笑:“哪里,头发飘起来才潇洒嘛。”
“我倒觉得秃子最潇洒,走到哪儿都亮闪闪的。”
小姐们被逗乐了,店里响起一片哧哧的笑声。
“也可以呀,”阿明说,“那你干吗不把头发剃光?”
“来,剃吧!来呀!”果青放下手上的书,面对镜子挺挺后背。
阿明暖昧地笑着,摇摇头,叹了口气:“嗨,不敢哪,老板会炒我的鱿鱼的。”
果青想说滚你妈的蛋,可没有说。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心里有些发堵,他知道阿明在暗示阿康和他的关系,而且这小子自己也对他有意思,这些他妈的玩艺儿。
果青想到这些特别的男人,想到老板阿康,那瘦小的身子,又想到阿康的本田3.0,他那年轻的心充满各式各样的想法,非常活跃,有时候连自己都无法把握。朱小北窈窕的身影在他眼前闪过,他还以为是自己的想象呢,然而不是,那姑娘真的站在橱窗外看着他,果青呆住了。
他们两人站在街边,都在克制着自己,显得正常。果青注意到朱小北手里拿那张照片,就问她怎么了。
本来朱小北憋了一肚子的委屈,可忽然之间什么都没了,委屈呀,生气呀,怨恨啊,连一丁点儿影子都找不到,心里只剩下快活,就像刚刚经历了什么好玩的事儿似的。她说说笑笑把爷爷奶奶吵架的事告诉了果青,果青说他一定再给朱小北拍些照片,为朱久学而拍,那应该是什么样子的照片呢?两人热烈地讨论了一阵。由于来了顾客果青不能多说了,提出和朱小北约会,他说了一个很近的时间,朱小北说不成,他又说了一个时间,朱小北还说不成,她是为了好玩故意这么说的。
“就这么定了。”果青说。
朱小北笑眯眯地望着他:“我要是不来呢?”
“你会来的。”
“你就这么肯定?”
“不信走着瞧。”
和果青分手后朱小北沉浸在愉快而兴奋的情绪里,爷爷奶奶完全被忘到脑后,直到快到家了才渐渐想起他们。她想打个电话去,又觉得不知说什么好,就没有打。直觉告诉她事情会过去的,至于什么离婚,想想都可笑。
第二天陈言问起朱小北照片的事,她一阵心烦,说已经把照片还给果青了,别再说了。
“不是我要说,是你爸爸让我和你谈谈。”陈言的样子很严肃,他劝朱小北不要太任性,尤其对老人,他们有他们的活法儿,随着他们就得了。他对父母的态度从来就是报喜不报忧,写信打电话都是哄他们高兴。说着他不由想念起远方的父母。陈言的话让朱小北觉得很没劲,一开口就是这套,她觉得已经听过几百遍似的,真的很厌烦。看着陈言一脸严肃的样子,她故意拿他打趣,让他尴尬。
陈言心里闷闷不乐,他很想知道朱小北怎么找的果青,怎么把照片还回去的,他们说了些什么?很多问题在他脑子里盘旋不止,可又不好意思开口问,期待着朱小北能多说一点。可朱小北呢,说笑了一阵就把这件事丢开了,一心想象着和果青见面的情形,心里乱乱的。
果青和朱小北的约会是在一间酒吧,是果青选的地方。他喜欢这里的气氛,相信会给朱小北一种新鲜的刺激。
果然一看到小桌上的蜡烛,朱小北就欢喜地叫起来:“啊,多好,我喜欢!”她的眼睛在烛光的映照下像两颗星星,脸庞散发出一种清新柔和的气息,在昏暗中像花瓣似的。
酒吧里的人都在窃窃私语,那一阵阵的轻声细语像在施魔法,使朱小北感觉像进入了美妙的梦境。面前的果青多么好啊,多么英俊,这一切太让人愉快了。有一会儿果青忘了朱小北是结了婚的女人,然后又想起来,但是并没有使他特别的不高兴。一个女人结婚与否其实没什么本质的区别,他并不在乎。
应该说果青不是个花花公子式的人物,他很真诚,从来也没有想玩弄女性,他需要爱情,那颗年轻的心是自由的,做事奉行我行我素的原则。
他背来几本摄影集,放到小桌子上给朱小北看,一边给她讲解,是什么人在什么时候拍的,得过哪些国际奖。这些了不起的照片和以往任何时候一样震撼他,使他情绪激动。果青的情绪也感染了朱小北,她觉得那些照片太棒了,原来世界上最有意义的事就是摄影,连她自己都有点诧异,她怎么一下子懂了这么多,心里有如此丰富的思想和情感。她被一张照片深深吸引,前景是一条河,河水反射天光,一个女孩儿正走向河里,细小而赤裸的身体像水银一样发亮。不知为什么她感觉在这幅照片里有一种迷人的永恒的东西。
朱小北说出内心的想法,果青兴奋地对她望着:“有一天我要拍你,就像这样。你愿意吗?”
“当然。”朱小北冲口而出,接着忽然明白了果青的意思,他是要拍她的裸体呀。拍裸体照的想法让朱小北一阵心慌,脸上不由地表现出来。
果青伸出一只手,温柔地小心翼翼似的盖在她的手上:“别怕,别紧张,我不会欺负你的。第一次看到你我心里就有种感觉,我没有办法,我……我爱你。”
爱的表白这么快就来了,这简直不能不说是人类本能的反应,要是没有这些表白恋爱就谈不成。朱小北的脑子晕乎乎的,女人的本能及时来援助她,发自心底的笑在唇边荡漾,却显出一丝凄凉的意味。
“别说了,再说我心里该难过了。”
“为什么,你不爱我吗?”果青直直地望着她的眼睛,他并不需要回答。
后来他们在街边的树阴里接吻,果青的吻轻柔缓慢,带着寻觅的味道,一边吐出许多热切的表白和诺言。其实诺言是完全不必要的,他心里也明白,可是管不住自己。他无法违抗自己的真诚。
朱小北呢,眼神蒙蒙胧胧,陶醉于缠绵的身体的接触。她完全忘记了陈言的存在,可在心底里,在说不清的一个地方,她又明白自己是陈言的妻子,这就更加使她缠绵,恋恋不舍了。
到了不得不分手的时候了,他们互相喊着拜拜,各奔一方。朱小北匆匆往家赶,心里已经想好说去奶奶家了。在暖融融的夜色里,她觉得自己就要飞起来,灯光啊,树影啊,飞驰而过的汽车啊,都在幸福地唱歌。
这以后朱小北不时地和果青约会。奇怪的是她心里没有一丝的负罪感,甚至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她只是想方设法瞒着陈言,好像在和他做游戏。这种状态倒是表明了一个问题,朱小北还没有真正地坠入情网。果青那边呢,除了第一天身不由己发出爱情的誓言,以后就没有了,两个人都满足于这种相互间的娱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