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确信做上了姨娘,就一定能给夫人帮上忙?”雨花劝说道,“说到底,咱们过几年就嫁出去了。嫁了人,当家的若是在府上或者庄子上有职位,咱们多半就不能再跟在夫人身边了,何必一定要去做着吃力不讨好的事?”
甘露深吸一口气,松开了雨花的手,说道,“我不会嫁给那些人的。”
她的神色坚定起来,说道,“人各有志,我们姐妹一场,你有你的想法,我也有我想要的东西。”
雨花不敢置信的说道,“你……你真的要去争那姨娘的位置?”
甘露没有反应,雨花见她默认了,便说道,“这不行!”她后退了一步,下意识说道,“我得告诉夫人去……”
甘露眼底寒光一闪而过,拉住了她的手,柔声说道,“这不过是我心里一个念头,也是为了夫人着想,才出此下策。你若是现在就告诉了夫人,我这一番心意可能会被误会,教夫人伤心不说,我们姐妹一场,你忍心看我落得如此狼狈下场吗?”
雨花微微犹豫,甘露便说道,“既然你不同意,这事就放下吧,我保证以后再不这样想了。”
雨花勉强答应了,心事重重地回到正房上值去了。
入夜后,甘露枯坐在房间里,等到夹巷里打了三更的梆子,才站起身。她衣衫一丝不乱,披上斗篷悄悄出门向正秋堂大门而去。路过正房时,她随意瞥了一眼,房间里没有光亮。到了大门,守门的小丫鬟正是当日她伤了手时,给她送药的小丫鬟,见她来了,轻手轻脚地打开了门,低声说道,“姐姐真是好运气,今夜原应与我一起守门的巧枝调到夫人房里了,省的我还要支开她,如今只有我一个值夜。”
甘露不在意地向她点了点头,闪身出门,沿着暗处向大厨房去了。
正房里,松烟在拔步床上想着邵鼎白天的失落神色,就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自从中元节之后,松烟便让值夜的丫鬟都睡在了外间的罗汉床上。今日值夜的是雨花,她想着甘露的事也是辗转难眠,听到松烟这里一直有动静,便走了过来,悄声问道,“夫人,我给你倒杯水喝吧。”
松烟答应了,雨花便从一旁的小茶炉上提起水壶,给松烟倒了杯水。松烟坐起身来,靠坐在床头,接过水杯来放在矮柜上,又招呼雨花过来坐下。雨花腼腆一笑,坐在了脚踏上。两个人微微出神,不约而同叹了口气,然后同时怔住,相视一笑。
松烟细细打量着她,先问道,“这是怎么了?雨花也有心事了?”
雨花强笑着说道,“没什么事……”她犹豫了一下,看着灯光下和善的看着自己的松烟,说道,“夫人,我有一件事想问您,您别怪我逾矩,行吗?”
松烟笑起来,说道,“你想问我,为什么对侯爷这么好?”
雨花点了点头。
松烟想了想,半真半假地说道,“其实我一直都欣赏侯爷这样为了大褚安宁,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过去的事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不想再抓着不放了。这些年,我不好过,侯爷,世子却也同样不好过。如今我放下了,希望多弥补一下侯爷和世子。”
她说到邵鼎,不由又叹了口气,说道,“只是每次见到侯爷,都觉得同他隔着千山万水,怎么也找不到一条路靠近他似的。”
雨花就想到甘露今天说过的话,忍不住问道,“那您有没有想过,找一个人做您和侯爷之间缓和的过渡?”
松烟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雨花想起答应了甘露,暂时不告诉夫人,便强笑着摇了摇头,解释说只是随口一提。
松烟笑了笑,拿起杯子轻轻呷了一口水,门外忽然传来轻轻地敲门声,这时候了,还有什么人会来?
雨花正要问是什么人,松烟已经吩咐道,“开门去吧,应该是巧枝。”
“巧枝?”雨花心中不解,见松烟胸有成竹,忽然生出对她的陌生感来,夫人什么时候和巧枝有了默契?
大厨房的一间储藏杂物的小房间里,等着一个年龄不大的年轻男人,见到甘露来了,他热切地迎了上来。甘露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男人说道,“自从中元节那天,你几日没来见我了。”
甘露柔声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到栖霞院去了。”
男人便说道,“还要谢谢栖霞院两位姑姑,要不是她们让我母亲给你搭线,我怎么能娶到你这样的娘子?”
甘露轻轻拍了他一下,说道,“还没有成亲呢,乱说些什么?还有,两位姑姑只是让我知道有你这么一个人,是我抛下脸面来,主动让小丫鬟联系了你,才有你我今日,知道吗?”
“是是是,还是你的功劳大,”男人笑起来,抱住了甘露,在她耳边说道,“过几日,就让母亲去夫人面前提亲……”
甘露握紧了手,三分指甲深深嵌进了肉里,她面上仍然带着笑,同样在男人耳边说道,“只是还有一事,与我同屋的丫鬟好像发现咱们私下偷偷见面的事了,我们平日里就不和,她一定会告诉夫人,你可要再帮我一次。”
男人震惊地推开甘露,说道,“怎么又要做这种事?上次那狗血,我们没被发现都是侥幸!”
甘露被他推得歪斜,却不作声,只是站直了身子继续说道,“上次怎么了,是雾儿自己打听狗血的事,我只是让你用你母亲的关系,通过大厨房卖给她罢了。”
男人痛苦的抓住头发,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说道,“我想着一个内院的小丫鬟,就算寻了些狗血,想做些什么,事到临头,也一定没胆量下手,万万没想到她真的做了,且就是你带人问出了她。我听说,那小丫鬟是自己吞金死的,她既然有胆量大不敬,怎么事到临头又怕得吞金自尽了?”
甘露哼了一声,说道,“你是想说,雾儿是我弄死的?”
男人闻言一哽,却没有出言反驳。甘露叹了口气,态度又软化下来,说道,“你可不能这样误会我,我再怎么讨厌雾儿,和平日里总是拿鼻孔看人的雪芽,也不至于亲自上手逼死她们。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个狠毒心肠的人?”
她的眼睛带着一点媚意嗔怪的看着男人,后者被这软语责问,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抱着她说道,“你对我倒是真正狠毒。”
甘露锤了锤他的肩膀,说道,“这事早就被人忘了,雾儿死了,雪芽疯了,这深宅大院里,大家都是自身难保,还有什么人记得她们俩?你看这些时日,有什么人再说起她们俩的?你就放心吧,追究不到你我身上。”
男人心下稍安,问道,“这几天就要母亲提亲去了,咱们的事也就过了明路了,你方才说那丫鬟,不如放她一马算了。”
甘露嘟起嘴来,说道,“这怎么行,夫人当家,向来只顾着自己高兴,你母亲在大厨房不是刚吃了挂落,险些丢了差事?以后我嫁给你了,便不能像现在这样时时在夫人身边服侍了,你又知道这看我不顺眼的丫鬟,不会趁我不在,在夫人面前给我上眼药?到时候,你和你娘,还想不想沾沾我的光了?”
男人不甘不愿的说道,“那你要我做什么?”
甘露见他答应了,不由笑起来,在他耳边轻声问道,“你知不知道,有什么药能让人吃了迷迷糊糊地,任人摆布?”
男人一听就明白了,心里万分害怕,也顾不上甘露的柔情蜜意了,直接开口骂道,“你疯了吧?”
甘露正信心满满地要再说服他,房间门忽然被人推开,进来几个身强体壮的粗使婆子。有人点起了通明的灯火,映的房间里亮如白昼,一个面沉如水的大丫鬟被人拥着走进来,站定后说道,“我也想问问她,是不是疯了。”
甘露心里一跳,绝望地喊了一声,“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