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万庭山
北疆一年一次的赛马大会非常隆重,这次选在万庭山后山的一大片草地上,参加的都是北疆青年男子,年纪最大不超过三十岁,个个身材高大。
化名为印流儿的胤凌比寻常女子高,所以化成男装不易看出,谁知跑到北疆,扎堆在一群粗老爷们当中,一眼就被看出是女子假扮。
不过好在,北疆民风还算开放,每年赛马大会,不乏女子过来凑热闹的,她这样一副男装打扮倒也不打眼。
因为最精彩的那场赛马比赛要午后才会开始,胤凌带着绮罗选了一个帐篷支起的简易小酒馆,坐在面向门口的位置。
“你说那侯戚风到底是不是和父亲说得那么厉害?”十五岁的胤凌这次出门是得了父皇的恩准,借口出门上香,来北疆看未来的夫君的。
可是,等了这半天,也没见着据说是马术北疆第一的侯戚风。
绮罗毕竟年长十来岁,出门谨慎许多。
她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才开口:“流儿,他若真有传闻那么厉害,你真会嫁给他?”
胤凌咬着筷子陷入沉思,她突然眼睛发亮,盯着掀开帐篷进来的白衣男子,目不转睛。
看了好一会,才对着绮罗露出羞涩的笑:“若是他有他这么好看,我就考虑考虑。”
说完,胤凌眼珠子转了转,笑容愈发灿烂无比:“不行,我非他不可了!”
她像是给自己壮胆一样,狠狠灌下一杯酒,拍桌站起,目标直指进来后坐在邻桌的白衣男子。
“我是印流儿,这位仁兄怎么称呼啊?”
那男子不说话。
她也不挫败,凑过去,脸都快贴着他的了。
“我看你似曾相识,也许我们八百年前是一家呢。”她腾地抽出一张凳子,坐在他旁边,扭头喊绮罗:“绮罗,快把我的酒拿过来,我要和这位仁兄喝一杯。”
她就这么死乞白赖地认识了侯戚情。
她拉着他去看赛马。
拉着他去见侯戚风。
拉着他带着她游历万庭山……
记忆一下子全部回笼,她也再不能拉着他的胳膊,咋咋呼呼地骂他连猴子都不如,猴子至少还会给她一个笑脸,不会像他闷不吭声,一句话不说。
对,她再也不能咋咋呼呼了。
因为她是皇上,不能胡闹,不能太过儿女情长……
“北疆王近来可好?”胤凌硬生生拉回视线,扯些她根本不想了解的话题。
绮罗递过来一杯茶,她感激地接过。
一紧张,她的手就不知道往哪放,喝茶最好了。
“托皇上惦念,父亲身体一切安好。”侯戚风露出一个热情爽朗的笑容,说:“刚才太皇太后还提起往事,说我和皇上甚是有缘。”
“哦?”
老太太这么不待见她,还会主动说起她的陈年往事?
太皇太后拿腔捏调地咳一声,背脊挺得笔直,拿着丝绸制的娟巾轻轻抿了两下嘴角,才说:“先帝在位时,有意将皇上远嫁北疆,圣旨还在我这保存着呢。”
果然有圣旨!
胤凌此番目的就是为了当着胤玄容的面,逼得她拿出圣旨。
只是没想到真的有!
也就是父皇是真的没有传位给她的打算,她之所以继承皇位,是胤玄容力保,那继位遗诏上到底写的是谁?
“太皇太后,巳时三刻了,您该吃药了。”朱颜手拿着一个红木盒子,打开递到太皇太后跟前。
一颗黑色的拇指大小的药丸躺在盒中。
太皇太后拿起含在口中,顺着另一名宫女端过来的茶盏,将药丸咽下。
“我刚才说什么来着?”太皇太后按按额角,单臂支撑着脸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说到先帝的圣旨了。”侯戚风连忙补上话。
“哦……对!朱颜,快去把先帝的圣旨拿过来。”
朱颜应声退下,步入养心阁内室书房,很快就出来了。
“这是山武大帝赐封候将军为北疆王的圣旨。”
朱颜将一臂长的檀木盒子抱出,双手捧着奉在太皇太后面前。
但太皇太后此刻已然昏昏睡去,还轻轻打起了呼。
山武大帝是她的皇祖父,原来皇祖母口中的先帝,说得竟不是她父皇德高帝。
胤凌掩饰不住地失望,难道父皇生前并没有拟下让她远嫁北疆的圣旨。
“太皇太后乏了,侯世子一路奔波,可早些回府休息,明日本王再设宴为世子接风洗尘。”开口的是进殿后,一直饮茶不语的摄政王胤玄容。
“多谢摄政王体恤。如此一来,我就先告退了。”侯戚风转而面向胤凌,道:“皇上,我先行回府了。”
胤凌点头,眼角瞥一眼侯戚情的身影,硬生生控制多看的冲动,目光散落再侯戚风的脸上,说:“你好生休息,这几日都无需进宫拜见。”
“其实无妨……”侯戚风本来是打算明日一早就进宫的。
“朕会派人带你好好逛逛帝都,领略一下帝都的繁华。”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若是再拒绝非要进宫,就是违抗圣令了。侯戚风肃容,收起脸上多余的情绪,认真拱手告辞,带着侍卫离开养心阁。
“绮罗,摆驾回宫。”胤凌站起身,看一眼还端坐在她对面的胤玄容,说:“容皇叔亦可回府休息了。”
胤玄容将手中青花色的茶盏放下,平静地看过来,说:“皇上可还记得今日有折子未看完?”
“朕会看完!”
“皇上还说要向我学习的东西很多。”
“朕……”胤凌此刻只想一个人静静发发呆,可是,她握拳,又松开,说:“劳烦皇叔随朕去御书房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