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王虽然宠女,但是在先王妃去世后,贤王便宿在军营,甚少回王府,后来又直接带兵驻守与东陵的边界之处,直到一年半以前,贤王才回京,大概出于对多年疏忽的补偿,贤王对女儿非但没有教导,反而更加纵容,而原主一直对贤王怨怼良多。
直到被赶出京城,父女两人才开始好好相处,可惜……
胥昭衍看着那殿中负手而立的女子,端起酒盏,遮住了嘴角的越来越深的笑意,眉间的疏离隐去几分,映着一旁灯烛,多了些暖意。
皇帝看着那副字,目光微闪,不知想些什么,而太后愣了片刻,便抚掌大笑。
“好,好!”太后招手笑道:“容丫头,快过来!”
楚容与走过去,行礼之后坐在太后身边,听太后道:“哀家竟不知,你还有一手如此本事。”话语间,多了几分试探。
而楚容与却半伏在太后怀里,遮去自己的眼中的情绪,有些委屈低声嘟囔着。
“当时习字,那帖子上那般漂亮的小字,我可耐不住性子写,练来练去,倒是被我悄悄练出了这个,后来见别家女儿的字都很是漂亮端庄,我却写的这种,怕会被骂,就不敢露出来。”
太后笑着拍了拍楚容与的后背,“那你如今怎么不怕被骂了?”
“容与想着,若是把这字当成道士的画符,能逗太后一笑,讨了太后欢心,哪怕被骂两句,容与也觉得欢喜。”
太后闻言,仔细瞧着楚容与,见其仍是那副率真的性子,心中疑虑打消了些,便笑声道:“你这孩子,这哪能是道士画符?有哀家在,看谁敢骂你!”
楚容与抬头,对着贤王微微做了个鬼脸,贤王压下对女儿忽略多年的愧疚,摇头轻笑,而贤王妃却是十分不甘。
这种不甘在看见那些学士眼冒精光的看着那副字时,变得越发的强烈,一时冲动,竟然脱口而出。
“容与所献,便是这样一幅字?”
见太后脸沉了下来,贤王妃便知自己气急之下太过冲动了。就算一副字算不得什么,但明显太后十分喜欢,她不该这时去触霉头。
果然,太后不悦道:“容丫头做得很好,哀家确实没见过我天漠女子所写的草书,容与能写出这样一副字,可见其性情至真,并非那等满腹妒忌之辈。”
贤王妃脸色一白,被当众这般指责,只能勉强笑道:“太后说的是,妾身瞧这字确实很好,但容与毕竟身为未出阁的女孩,还是要安稳些妥当,也省的让王爷为她处处操心。”
姬宣托腮看了半天,此时嬉笑着出言,“哎?贤王妃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本侯倒是觉得,楚容与这字写的气脉相通,酣畅淋漓,看着就舒服痛快!”说完对楚容与微微挑眉。
“书法之精,不拘于男女而限于心境。”
一道清越的声音响起,不疾不徐,如和风清雨,众人惊讶的看向自从入席,便一直独坐不语的渊王世子。
胥昭衍放了手中玲珑酒盏,接着道:“破其形存风骨,郡主的字英风洒脱显于笔端,飞流疾风皆为其境,很是难得。贤王妃若是拘了郡主,只习闺阁女子惯用书写技法,反而是一大憾事。”
贤王妃表情僵硬的笑了笑,才道:“世子说的极是。”
三大王府自太祖以来,百年过去,贤、安两王府势减,唯有渊王府最为强大,这是朝野上下皆知的事情,无论为了贤王府还是自己娘家,她都不能随意得罪了渊王府的人。
楚容与看了看胥昭衍,半晌后才笑道:“世子过奖。”
姬宣闻言低声不满的抱怨“哎哎,我刚才也夸她了,楚容与怎么不谢我?枉我们一年前还一起赛过马。”
胥昭衍对楚容与微微一笑,听见姬宣抱怨,睨了他一眼,不再多语。
龙椅之上的皇帝身形瘦削,目光却无老浊,反而深不可测,在几人身上扫了一圈,温和笑道:“朕看容与这幅字写的不错,点画灵动,气脉自成,想来是下了功夫练得。来人,赐郡主玉如意一对!”
楚容与出座,行礼谢恩:“谢陛下。”
太后赏着那字,吩咐一旁的谷雨,“哀家看这字和上次乔二姑娘那屏风上的《凤凰图》配得很,就把它们放一起吧。”
听到那屏风,楚容与心中一动,自从入了这殿,她故意不去寻找乔叶雨,怕泄露了情绪,露出端倪。如今,却突然想看看乔叶雨将自己推下山崖后过得如何。
顺着席位看去,果然看见了满脸欣喜的乔叶雨,显然是听见了太后的话,正为太后语气中赞赏和亲昵而欣喜。
可惜她很快就要笑不出了,连屏风的奇妙之处都没明白,竟敢拿出来献给太后……
楚容与盯着乔叶雨,往事幕幕锥心,却仍是不肯移开视线,胥昭衍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见是乔叶雨,墨点的眸中晦暗不明。
明明是被下了浮生毒的人,三个月过去竟没事……不过这样也好,让涵儿亲自动手,也可解了她的心结。
胥昭衍笑意温温,垂下的眼睑敛去冷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