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嫣然随着季媚然的带领，往季府里头走去。
身后跟着几名丫鬟与小厮，交头接耳低声说着悄悄话。
“大小姐才一来府里，便把老爷、夫人、三小姐都得罪了，往后日子可怎么过？”
“我们才倒霉，被分到大小姐的院子里，只怕以后连肉汤也没得喝。”
“大小姐疯疯癫癫，险些连二小姐都连累了。”
“二小姐可真是好脾气。”
哪怕方才被祝氏训斥了一顿，此时季媚然仍是细声细语地同季嫣然说着话儿。
“大姐姐，你仍住在从前的院子。虽则你离开了些日子，但是府里一直安排人打扫你的院子，里头的布置也不曾变过。”季媚然柔声说道。
季嫣然走在九曲长廊上，眼睛在四下的精致花木及假山水池上扫过，耳边灌入下人们毫不遮掩的“悄悄话”。
听了季媚然的声音，只是点了点头：“我晓得了。”
“大小姐可真是高傲。”下人的交头接耳声变得大了一些。
“分明是不知好歹。二小姐如此好脾气与她讲，她却不放心上，以为自己是谁？”又有一人说道。
下人们的声音几乎比得上正常音量了，季媚然仿佛闻不见，只是笑盈盈地说着：“大姐姐一路行来有什么趣闻？我却连元州城都不曾出过，很是羡慕姐姐有这样的经历。”
“羡慕我？改日叫父亲把你也逐出族就可以了。”季嫣然随口答道。
季媚然微微一顿。
“奴婢家是城外的，二小姐想听趣事，改日奴婢讲给您听。”这时身后传来一声。
“奴才家里也是城外的，也有许多新鲜有趣的事呢！”又有一人高声说道。
季媚然眼波转动，轻笑掩唇，转头对季嫣然道：“这是母亲拨给姐姐的下人，都是极勤快又体贴的，姐姐有事都可以叫他们。”
“我记住了。”季嫣然点了点头道，“我会好好使唤他们的。”
拳拳打在空处，这种滋味儿季媚然不曾尝过。姣好静美脸庞，浮现一丝裂痕。捏住拳头，轻轻吸了口气，才恢复温柔神态，指着前方院子说道：“这便是姐姐曾经居住过的院子，迎春园。”
季嫣然抬头，只见上头牌匾上书写着三个字，迎春园。笔迹婉转，像是女子的手笔。
“姐姐还记得吧？这是先夫人为姐姐亲笔题的字。”季媚然轻声说道，似好奇地问：“姐姐还认得这三个字吧？在咱们家里，女子过了六岁便要启蒙读书，姐姐在那边也读书吗？”
“你要考我？”这回，季嫣然没再无视她，将目光从牌匾上收回来，定定盯着她的眼睛。
季媚然被一双黑白分明，仿佛揉不进沙子的眼睛直视着，不知为何，下意识地偏过头：“大姐姐想到哪里去了？”
“哦？难道不是吗？”季嫣然反问道。
“行了一路，大姐姐必然累了，妹妹便不打扰姐姐了。”季媚然这回没有答她，转身对身后几名下人嘱咐道：“好好伺候大小姐，明白了吗？”
“是，二小姐！”下人们齐声答道。
“大姐姐好好休息。”季媚然浅笑柔声说道，随即转身离去了。
背影袅袅，似画儿一般。下人们全都看呆了去，等到季媚然的背影走远了，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脊背一垮，原先那股精神劲儿，刹那间懈怠下来。
季嫣然扫了几人一眼，什么也没说，抬脚迈进园子里。
穿过庭院，走进屋里，只见四下简朴清净，并无过多摆饰。防贼呢？还是怕她这个乡巴佬碰坏值钱的东西？
季嫣然抬脚往里间走去，只见床上铺着颜色鲜艳的被褥，摸起来的手感……不提也罢。
又打开床头的柜子，只见里面空空如也，一件衣裳也没有。
这时，门外响起婢女的声音：“大小姐，夫人身边的如珑姐姐过来了。”
“什么事？”季嫣然走出去，只见门外站着一名身段姣好的年轻婢女，眉目娇俏，神色转动之间又带着一丝傲气。
如珑的手里捧着一叠衣裳，微微扬着下巴，咬着字说道：“夫人吩咐，大小姐身上穿的衣裳不合身份，命大小姐换上这些。”
“这是哪里来的？”季嫣然伸出手，从她捧着的衣服上面随便捡起一件，抖落开来。往身上比划一下，大小正合适，只是略肥了些。
如珑的下巴抬得又高了些，居高临下地看着仅仅到她下巴的季嫣然，语气带着抹不去的骄傲：“这是三小姐的新衣裳，尚没舍得上身，夫人特意拿来给大小姐。”
季嫣然的目光落在手中衣裳的手肘与襟口处，但见明显的磨损痕迹，分明是被人穿旧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