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春、秋两季,皇室里都有到宫外狩猎的习惯。春季乃是万物复苏、百兽繁衍的季节,不宜大量杀生,通常都是象征性的猎些山兔、野狍之类,以图大伙儿找个乐子,主要还是以女眷们出宫游玩为主。狩猎地点安排在西林猎场,日子并无固定,今年太后的兴致似乎很好,月初便让人选好了日子。
这次出宫狩猎声势浩大,不光添了几位年轻的妃嫔,还有几位先帝的公主们,就连太妃们也来了不少。因此提前半月便清场戒严,由云琅亲自调迁分派,四周近万名御林军严密护卫,估摸连一只鸟儿也飞不进来。
本来云皇后已有近五月的身孕,身子不便,这种出宫游玩之事去与不去,都不算太失了礼数。但是有了正月十五的前例,尽管有瑜妃后来的化解,云皇后仍不免落下了担心,故而执意坚持一同前去观赏。太后怕她路上有闪失,又增派了十来名宫人,使得后宫女眷的队伍越发冗长,一路车马浩浩荡荡前往西林。
在猎场东头正中搭有彩台,以供后宫诸位女眷观赏休息,太后与几位太妃各自入座,下面则是皇后、妃子、公主们的位子。太后看了看下首的云皇后,吩咐道:“皇后有孕辛苦,多拿两个什锦软垫加上。”
双痕点头,“是。”
“臣妾还好,多谢太后娘娘关怀。”云皇后搭着听雪的手起身,福了福礼。
谢太妃与太后素来交好,先明帝过逝后被尊为贤太妃,在太妃中位分最高,因此位子与太后挨的最近,接话笑道:“皇后不必觉得不安,太后娘娘不只担心皇后一人,更是关心未来的小皇孙,所以就安心的坐下罢。”
太后侧首笑道:“话都让你说完了,哀家还能说什么。”
云皇后含笑欠身坐下,朝上道:“先时臣妾替太后娘娘抄的《金刚经》,已经快要抄完,若不是今日出来耽搁,只怕晚上就已经得了。”
“不着急。”太后淡淡微笑,“你眼下最主要是好生休息,经文抄不抄都行,若是不得空,回头转给棠儿抄完便是。”
正说着湖阳公主,便见杜淳急匆匆的跑来请安。因为有年轻的妃子们在,彩台前设了一层极薄的绡纱软帘,杜淳被放行上来,隔帘行礼道:“给太后娘娘请安,给诸位太妃、娘娘们请安。”
太后知道他的心思,因此趣道:“又不是在宫里,讲这些虚礼做什么?快去多打几只狍子,别耽搁了。”
“是。”杜淳赶忙笑回,“微臣特意来请太后娘娘示下,不知想猎些什么小活物,太后娘娘吩咐了,微臣也好多猎几只回来。”
杜淳来请安的目的甚是明显,不过是为了见上湖阳公主一面,只怕在座之人皆是明白,太后又岂会不懂?因此只是淡淡微笑,颔首道:“你看着猎了便好,都是孝心。”说话间环顾了周围一圈,却不见湖阳公主的身影,不由微微蹙眉,只是当着众人不好多说什么。
双痕笑道:“你快去罢,顺道瞧瞧公主都猎了些什么。”
杜淳听闻湖阳公主不在此处,脸上微显失望,更没有耐心再罗唣下去,急急道:“微臣先下去准备准备,等下再来给太后娘娘请安。”说完便闷闷不乐下了彩台,不住的往空旷地方找人去了。
倘使往日,太后必定会找来湖阳公主询问教导,然而今日已经顾不上女儿,满心焦躁不安等着那一刻的到来。因为慕家兄弟调任侍卫长,乃是晞白的顶头上司,故而调动起来甚是方便,今日便被安排在了皇帝的近卫队里,只要等下桓帝过来请安,自然就能远远的看见人。太后的心里早已经纷乱如麻,既有期盼、亦有紧张,又担心等下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因此不断的调整着心头气息。
双痕趁着往茶盏添水的机会,凑近低声:“娘娘,皇上带着人过来了。”
“嗯。”太后的语音虽然平缓,但手中的茶水面上已经微起涟漪,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生怕错过了一丝一毫的瞬间。
今日因为出宫狩猎,皇帝换了一袭干净利落的束身马装,更加显得英武骄扬,妃子们中间已有人轻声细语,只是不敢大声夸赞。侍卫们都被隔在帘子外面等待,桓帝带着贴身小太监上来请安,“母后,儿子预备去狩猎了。”
“好,在马上当心一些。”太后声音飘忽,思绪早已不在皇帝身上,只是强力平静着心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与平常无二,“狩猎不过是臣子们的彩头,皇上不必太过奋力,一则辛苦,二则也抢了臣子们的兴致风头。”
桓帝笑道:“母后教导的是,倘使儿子真的较真起来,底下的人都不敢猎了,岂不无趣得很?母后放心,儿子猎一、两只玩乐而已。”
“皇帝哥哥,给我猎一只小雪兔吧。”云枝早就耐不住静坐,因为年纪幼小,又不能跟着去骑马狩猎,赶紧跑下去缠着皇帝撒娇,“月儿想养雪兔想了好久了,爹爹总是忙着没空,还说我贪玩淘气不听话,皇帝哥哥可要帮月儿的忙啊。”
桓帝伸出手与她拉勾,认真笑道:“好,一定猎一只雪兔回来。”
“还有、还有,可不要把雪兔弄伤了哦。”云枝细细叮咛,皇帝被她缠着不住的交代,二人喋喋不休,倒是给了太后一个走神的机会。桓帝说了一会儿,便朝太后告安领着人离去,侍卫们自然也尾随其后,少时便就簇拥着皇帝上马跑远了。
双痕先时也趁机眺望了两眼,俯身耳语道:“外面侍卫不少、服侍也一样,隔着纱帘又不是太清楚,方才奴婢没有瞧见人,该不是没有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