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枝见他不说话,心中更加不快,却又觉得自己这不快好没道理,因此愈发烦躁起来,挣脱了皇帝的手,“皇帝哥哥舍不得,那就留下好了。”
“你胡说什么?”桓帝微急,缓缓将悬在半空中的手收回,“不过是一个丫头,朕为什么舍不得?朕……”想要说的话已经涌到嘴边,最终却是开不了口。
云枝却当是皇帝不舍,多半是真的有心留下玉湄儿,咬了咬小银牙,“不说了,免得让皇帝哥哥为难!”一跺脚,转身离了凤鸾宫。
到了弘乐堂,云枝还是一脸不痛快。
双痕迎了上来,笑问:“谁惹我们小郡主生气了?”
云枝郁郁道:“皇帝哥哥!”
太后颇为好奇,笑道:“皇上?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云枝便将事情期末一股脑说了,太后听了笑道:“虽然宫中不让留外人,但皇后扭伤了脚,偶尔破例一次也并非不可,况且皇上都同意了。”倾身笑问:“不过,月儿你是在生气什么呢?”
生气什么?云枝想了想,自己也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因为……”云枝左想右想,总算给自己找到了一个理由,“皇帝哥哥当初那么喜欢韩姐姐,就算人已经去了,情分也不该忘记,怎么能找个想像的人代替?我不喜欢皇帝哥哥这样。”
“可是人并不是皇上留下来的,是皇后啊。”
“那皇帝哥哥为什么要同意?”云枝仍是不畅快,又道:“对一个人的感情,怎么可以找个替代品来怀念?比方大哥哥,苏姐姐都昏迷了那么多年,也是不离不弃,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离开她。”
太后喃喃,“你大哥哥……”
正说着话,忽听外面禀道:“娘娘,颜侍卫殿外求见。”
云枝意外道:“大哥哥?”这才转怒为喜,笑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太后坐直了身子,与双痕对视了一眼。
双痕反应机敏,忙朝云枝笑道:“里面桌子上有一碟鹅油松瓤糕,你最爱吃的,娘娘专门留下给你,快去吃吧。”
“好。”云枝自来熟络娇惯,在太后面前也很随意,起身道:“我出去跟大哥哥说几句话。”说着回头,眨眼道:“说完就走,不会厚着脸皮赖着的。”她自知晞白进宫必定有事,双痕借口支开自己,多半是有不方便之处,——只是奇怪,有什么事要单独禀告太后呢?
晞白与云枝在门口说了两句,便微笑让身进去。
云枝看着晞白的背影,微微顿足,——说不出来为什么,尽管晞白很少进宫,与太后见面次数也不多,但是总觉得太后待他不寻常,就连眼神中都透着别样的温柔。可是晞白只是一介小小侍卫,凭什么能够得到太后的青眼?这个疑问,云枝想了许久都是没有答案。
云枝回府后,一直都没有再进宫来。
起初桓帝以为她还在闹情绪,过几天便好,谁知竟像是真的生气了一般,连太后那边也不见人影了。桓帝觉得奇怪,正要派人去乐楹公主府询问,便见一名小太监急匆匆进来,战战兢兢道:“启禀皇上,刚才宫外传来消息,小郡主不见了。”
“不见了?”桓帝意外之余不由动气,斥道:“小郡主又不是小孩子,好好的怎么会不见?!跟在身边的人呢?一个都不知道吗?”
小太监不敢抬头,回道:“宫里宫外,还有小郡主平时爱去的地方,都叫人找了个遍,谁都不知道她去了哪儿。云将军和公主殿下急得不行,才刚派人送来消息,太后听了也是着急,正要下令全城找人呢。”
“知道了。”桓帝抿着薄薄的嘴唇,一脸阴霾。
小郡主云枝到底是如何不见的,没有人说得清楚。桓帝心中担忧,脸色阴沉沉的十分难看,候全等人连大气儿也不敢出,皆是陪着小心做事。偏偏天公也不作美,接连两天都是阴天,天空阴霾、乌云不散,宫中的气氛又跟着低了几分。
“还是没有月儿的消息吗?”太后忧心忡忡问道。
“已经给各州各府通了消息,府中线人也在四处寻访。”吴连贵一脸凝重之色,小心劝道:“娘娘别急,想来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正在说话,便听小太监禀告皇帝驾到。桓帝着一身家常的藏青色袍子,暗绣团形龙纹,身上还沾着些微雨气,挥退众人,“儿子给母后请安。”待太后点头,方才在旁边的椅子中坐下,“儿子今天过来,是有一件事要跟母后商量。”
太后见他面色郑重不寻常,遂问道:“哦,是什么大事?”
桓帝似在腹内斟酌说词,徐徐道:“前些日子,许大夫上了一个南巡的折子。儿子这几天想了想,眼下国泰民安、四方安定,到各省去看看也好,已经让钦天监挑好了黄道吉日。”
太后看着言辞闪烁的儿子,心下早已明了,只是淡声问道:“那么钦天监挑的黄道吉日,是明天还是后天?”
桓帝被母亲看穿,微微尴尬,“明天。”
太后唇角弯出一个弧度,“你都决定好了,还商量什么?”
桓帝不言,母子二人便这么沉默着。过了良久,方道:“儿子是任性了一些,还望母后成全。”顿了顿,“儿子保证,很快就会回来。”
“你是皇帝,天下是你的,江山是你的,不需要向任何人保证,况且你也保证不了什么。从今往后,母后面前也是一样。”太后曼声,看着自己的儿子,“去把月儿找回来吧。”她道:“只是不要忘了,身为皇帝的担当和责任。”
“是。”桓帝颔首,微微欠身走了出去。
双痕送走了皇帝,过来道:“娘娘,皇上这是……”
“他这是乱了方寸。”太后平缓说出,几乎察觉不到的轻叹了口气,“哀家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