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隔几天,玉湄儿长得像贤妃的流言渐渐传开。
有人说是因为当初对贤妃有错,所以找了个想像的人弥补皇帝。也有人说,皇后是借皇帝对贤妃的思念之情,以玉湄儿邀宠圣眷,来巩固本身无子嗣的尴尬地位。还有人说,皇帝早就认识玉湄儿,不过是借皇后之口留下佳人。
一时之间,宫内上下说什么的都有。
虽说宫中有规矩,不准宫人私下议论,但一传十、十传百,终究还是传到了太后耳朵里。双痕听了流言,回来与太后道:“听闻玉湄儿是安和公主府上的人,仿佛说是皇上早就认得,不想皇后倒与长公主合得来,从前却不曾听说。”
“寅歆又在添什么乱?”太后语声不悦,蹙眉道:“也不知道皇后怎么想的,居然把人留了下来。”
双痕补道:“说来也巧,那天皇后刚把脚扭伤了,就被兆庆撞见,更巧的是,那丫头偏偏还会什么推拿。”
“个中内情咱们也不知道,还是先瞧着罢。”太后略微思量,将手中的玉竹团扇摇了摇,“或许事情真的只是凑巧,再等几天,皇后的脚伤好了,玉湄儿自然也就回安和公主府了。”
双痕问道:“万一,皇后娘娘借口留下玉湄儿呢?”
太后沉吟了半晌,冷冷道:“那样的话,哀家就要好好问一问她了。”
双痕还要再说,刚巧云枝从外面掀起珠帘进来,只得止住话题。
“姑母累不累?”云枝笑盈盈在边上坐下,双手亲昵的搭上太后肩头,“我替姑母揉一揉,保准半晌儿就好。”
太后任她轻拿缓捏,笑道:“你不揉还好,骨头架子都让你揉散了。”
云枝又道:“才几天没进宫,就又有新鲜事儿了。刚才在路上撞见两个小宫女,正在议论什么玉姑娘,说是跟从前的贤妃长得很像,可是真的?”
太后微微一笑,“什么真的假的,宫人们嘴碎乱说罢了。”
“不会吧。”云枝不信,“无风怎么会起浪?”一双妙目转了转,宛若黑色水银盈动流淌,“不如我去皇嫂那边瞧个究竟,回来跟姑母说说。”
太后拦不住云枝,只得由她去。
云枝在宫中行走惯了,上上下下都知道这位小郡主得罪不起,凤鸾宫的宫人一见她便迎上来,笑着请安道:“小郡主今儿得空,过来坐坐?”
云枝嗯了一声,问道:“皇后娘娘的脚伤好些没有?”
“这个——,奴才也不是很清楚。”小太监有点吞吞吐吐,陪笑道:“小郡主进去瞧瞧就知道了,正巧皇上也在里面呢。”
云枝懒得理会,径直朝中仪殿内殿走去。心里正在盘算着,等下怎么让那个什么玉姑娘出来见见,正巧侧殿过来一名海棠纱衫的女子,青丝斜挽、鬓簪珠翠,打扮的十分精致,动作举止亦是轻缓温柔。
那女子抬头望过来之际,云枝顿时怔住,吃惊道:“你……”
旁边的宫人指点道:“玉姑娘,赶紧见过小郡主。”
“给小郡主请安。”玉湄儿微垂螓首,右侧斜簪一朵新鲜的粉色芍药,更增娇媚颜色,颇有侍儿扶起娇无力之态。云枝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也不露怯,只是端着合宜的笑容静立,并没有一分一毫的不自在。
“月儿?”桓帝在里面听到了声音,唤道。
云枝收回目光,什么也没说便掀起珠帘进去。
“小郡主来了。”云皇后只着一身藕合色中衣,盖了一层绡纱被,微微含笑躺在美人榻上,旁边椅子上坐着皇帝。看二人情状,似乎正在说什么话,赶巧被云枝打断,殿内的气氛并不是太好。
玉湄儿随后跟了进来,朝皇后道:“娘娘,该敷药了。”
“既然皇嫂忙着,那就不打扰了。”云枝不喜欢这种奇怪的氛围,心内更有一点点不舒服,象征性的朝皇帝福了福,转身便走。
“怎么了?”桓帝追了出来,问道:“一句话都不说,有什么不高兴的事?”
云枝头也不回,“没什么,不想打扰皇帝哥哥。”
“什么打扰?”桓帝上前拉住她的手,宫人们都识趣的避开了,“你刚来,朕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好好的,怎么就生气了。”
云枝抿着嘴唇不做声,侧面迎着晨曦,清光勾勒出秀妍照人的轮廓,一头乌云般的青丝挽成少女流云髻,鬓上一支通玉长簪尾坠七宝明珠,珠玉盈润通透,仿似一泓春池被风吹得水光离合。
桓帝看得出神,等了半晌也不见云枝回答,忍不住又问:“到底怎么了?”
“我不喜欢那个玉湄儿。”云枝素来与皇帝亲密无间,说话并无避忌。
桓帝眼神一动,仿似夜空星子忽明了一下,笑道:“还当是什么呢。”想了想,“又不在你跟前,不见便是了。”
云枝唇角微有笑意,却无喜色,“皇帝哥哥不觉得她长得像一个人?”
桓帝听她似有误会,问道:“你以为是朕留下她的?”
“皇后留的,还是皇帝哥哥留的,有什么区别?”云枝反问,扭回脸道:“要是皇帝哥哥真的没想法,那就打发她出宫去。”
“朕自然是无所谓的,只是——”桓帝微微沉吟,“人是皇后开口留的,朕已经答应了,此刻怎好再反悔?再说,皇后的脚扭着了,玉姑娘不过服侍几天,等皇后的脚伤好了,就让她出宫去。”
“几天?”云枝偏过头来,看着桓帝的眼睛道:“只怕未必吧。”她道:“听说玉湄儿是大表姐府上的,专门送进宫来,真的是为皇嫂的脚伤不成?皇帝哥哥,你还当我是小孩子呢。”
桓帝无法辩驳,只得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