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明之也察觉到自己后退有失一院之长姿态，佯装咳嗽两声，颇为正规说道：“手术成功了，”在大家几乎要热泪盈眶欢呼之际，补充道：“但是，毕竟年纪大了，手术本身没有问题，老太婆能不能醒，得在监护病房观察……”
众人的脸立刻拉了下来，看得刘明之一阵摇头，苦大仇深的走了。
简老夫人是在半夜醒来的，此时病房里只有简繁在，看到病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睛，简繁呼吸一滞，漏了一拍，之后便急促起来，赶忙跑出去找医生。
刘明之睡眼惺忪被带来的时候，怨念颇大，想他也快八十岁高龄了，虽然大半个身子已经躺在棺材里，睡眠减少，但是也不能半夜凌晨一点被人抻起来呀，心中无比哀嚎，造孽啊，造孽……
刘明之来时不爽，看到病床上两眼瞪得溜圆的老太太更是不爽到了极点，在简繁等人的注视下叹了口气，十分难过的（其实是恶狠狠的）留下一句话，“对她好一点……”，然后潇洒离去。
简繁似是想到什么，跪在老夫人床边，捧起她的手，悲痛欲绝，“奶奶，是凡儿不孝，是凡儿不孝……”
“我不该不听你的话，我不该气你，不该离家出走……”一只手抚摸他的头发，抿抿嘴欲言又止。
他知道奶奶是对他失望了，这个意识就好似有千百只蚂蚁陆陆续续从心口爬过，让人欲罢不能。
“您不要生我气好不好，你说什么我都答应，都答应……”
一道哽咽沙哑的声音传来，“凡儿……奶奶的乖孩子，一切都是奶奶的错。我，我只是太注重家族名声，拿着迂腐思想，道德礼教束缚你，不愿你成为一个毫无担当的人，更重要的其实是这些年给你的教育让我深深的怀疑是不是我做错了，咳咳，更主要的原因也许是我下去之后再无颜面对你的爷爷”颤抖的手慢慢抹去他眼角的泪水，望着天花板，“那个孩子我看过，是个善良识大体的姑娘，不然，我也不会产生让你娶她的念头。终归，是我太自私了，不怪你……”
简繁望着奶奶陷入无奈，自责，懊悔的漩涡里不能自拔，一股酸涩自心底慢慢升腾而起，生根发芽枝繁叶茂。
如果这是活下去的支撑，如果这是最后的心愿，又如果他还是个人，那么，
“奶奶，我娶……”
原本伤心自责的老夫人无法置信，却在看到简繁一脸严肃的表情时，千回百转。一瞬间湿润了双眼，将孙儿的脑袋捞入怀中，轻轻拍着，“好，好哇，奶奶放心了……”
所有人以病人需要安静休息的名义被赶出去后，刘明之堂而皇之大摇大摆打着医生救死扶伤的幌子出现在重症监护室，对着病床上“虚弱”的某病人没好气的出口，“啧啧，连自己的孙子都可以算计还是人吗，幸好没有娶你，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被出卖多少回了，冤不冤……”
老夫人睁开眼，立刻坐了起来，那动作连贯且自然，一气呵成，哪像将死之人。瞪着对面的不知死活的老家伙道：“哼，死东西，你可别搞混了，当年是我不要嫁你，而不是我想嫁你没娶，是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是本质的问题。”顿了顿，又道“还有，我跟我孙子怎么样，用你管？”
刘明之撇撇嘴，不与她计较，“你不怕简繁将来怪你？这终究是他自己的终身大事，你过几年就入土了，你想让他被折磨一辈子？”
难得这次老夫人没有和他计较关于即将入土的言论，叹了口气，惆怅道：“你以为我想？凡儿一心系在江家小姐身上，我能有什么办法。也罢，如果他们真的不能幸福，我会结束……”
窗外，迎来黎明前最后的黑暗，黑暗过后，是什么？应该是晴天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