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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法語

示元復

復述姚少師在崇國寺。自題其像曰。看破芭蕉拄杖子。等閒徹骨露風流。有時搖動龜毛拂。直得虗空笑點頭。師說芭蕉拄杖子。身之謂也。我若看破。則心無累。心無累則明。明則性可見矣。凡見性之人。龜毛可以為拂。拂可以為天地。卷舒太虗。屈伸萬象。在我而不在造物也。此姚自贊也。紫栢則不然。芭蕉杖子即龜毛。生殺縱橫氣意豪。是聖是凡魂膽落。薰風吹落樹頭桃。師問復。姚。老子有何長處。紫栢有何短處。若長短辨不出。便是眼中無珠漢。雖然。紫栢只知天經地義。禮也。姚老子若跳得這禮字圈櫃出。饒他三十棒。如跳不出。三十棒。一棒也不饒。紫栢左右視曰。姚老子何在。復目睜。師曰。不在者且放過他。在者代受棒始得。

復問。人之性在母腹中時有乎。抑在母既生之後。一落地時方有乎。師問你說性有邊際否。性有古今否。復曰。性無邊際。無古今。師曰。性既無邊際古今。豈可以母之腹中。立有性不有性論。與既生之後。有性不有性論。棱嚴曰。清淨本然。云何忽生山河大地。此滿慈問如來之詞也。夫清淨本然猶水也。山河大地猶氷也。水則融通。氷則窒礙。疑窒礙不是融通。謂氷即水可乎。然離水無氷。謂氷非水可乎。復問所謂忽生者。果何旨耶。師曰。忽則非有心所及。必欲窮忽所以然之說。則忽似可以有心所測也。雖然。以佛性無常。水可以成氷。以諸法外真常而不能自建。故知氷可復水也。又有我而昧者。外無我而靈者。則有我而昧者。不可得也。聖人知其如此。先會物歸己。然後開物成務。無往而不達也。夫何故。良以外己無物。外物無己。外己無物。則開物成務之物。未嘗非己也。外物無己。則物不待會而已全矣。然此理知而不能行。則多生染習終不能消。行而不能證。則固有之靈。亦終不能全復。證而不能忘。則稱性之用。終不現前。故曰。有大機。必有大用。

水寒極則成氷。寒過則氷還復水。性變而為情。情盛則陰極。凡一切染習種子。皆屬陰也。照性成修。則染習勢也。漸自損減。淨種功能亦漸增益。轉依有六。惟損力益能。轉是初心者。日用逆順關頭之利器也。然非慚媿。助其勝解。則餘轉便不能入矣。

師問復曰。汝身之可把捉者。皮肉筋骨而已。濕煖動者。皆不可把捉也。可把捉者。謂地大。不可把捉者。或謂水。或謂火。或謂風。總名四大。有本四大。有末四大。本四大。汝尋常所履之地。所飲之水。所食熱物。所能鼓萬物者是也。末四大。汝身皮肉筋骨。與濕煖動是也。然末不離本。始假借本而有身。有身如不假本而資之。身必敗壞。此理甚明。但眾人封於情計。不能以理折情。所以執身之習。不易消耳。聖人以心用身。眾人以身累心。以心用身者。如口吐沫。一吐不知有幾千沫星。如周顛仙。以一身而化多身也。以身累心者。計可把捉皮肉筋骨。為我之身。而不知終非我有也。此身始本不為我有。終亦不為我有。則中閒所有者。又豈我之有耶。聖人當有此身之時。即不有其有。故至於將死之時。地還地。水還水。火還火。風還風。即以其所借者。交還之。何怖懼之有。死惟其不怖懼。則一點靈明。凝定如泰山。何得昏亂。以故死累於其所借者。而不累於其所未亂者。況有此一點靈明在。自然死者不死。而復借本地大。與本水火風大為身。死而復生。生而復死。更歷千萬世而機不息也。此說雖是。然未知六塵緣影為心所以然之故。本末四大。縱件數借還。似亦了了。觀其會物歸己。則終成兩橛。如能究徹緣影之心。則靈明始凝。又靈明凝定。亦有淺深。如斷見思惑。得羅漢果。斷塵沙惑。得菩薩果。斷根本無明盡者。始得佛果。故曰。心數理妙。孔老未知也。

墨香庵常言

乳參水則漓。醪參水則薄。去古遠而人心澆。故以不恠者為恠。謂恠者常也。有法古之風者見之。則以捏恠目之宜然也。

或曰。民性多暴。聖人道之以其仁。民性多逆。聖人道之以其義。民性多縱。聖人道之以其禮。民性多愚。聖人道之以其智。民性多妄。聖人道之以其信。殊不知民性非暴。可以道之於仁。民性非逆。可以道之於義。民性非縱。可以道之於禮。民性非愚。可以道之於智。民性非妄。可以道之於信。若然者。暴而道之以仁。逆而道之以義。縱而道之以禮。愚而道之以智。妄而道之以信。皆治之也。非道之也。治之如鯀治水。道之如禹道水。故逆其性者。功弗置。順其性者。續乃成。若性本暴而道之以仁。吾知聖人復生。其道難行矣。大都習可以治。性可以道。故暴者習也。非性也。

披林逐虎兕。入水嬰蛟龍。世以之為勇。非勇也。能以至公之理。折隱私之情。勝而弗敗者。是為勇也。

或曰。今道有赤子。將為牛馬所踐。見之者。無問賢不肖。必惕惕然。皆欲驅牛馬以活之也。至夫國有弱君。室有色婦。而謀其國欲其室者。惟恨其君與夫。不罹赤子之禍也。噫。是復何心哉。即欲活之之心耳。微涉可欲。瞥然失照。一至此乎。故曰。不見可欲。使心不亂。夫技與道。同出而異名耳。故善於道者。技亦道也。不善於道者。道亦技也。若然者。道與技果一乎哉。果異乎哉。

夫煩惱之與菩提。濁波之與清水。空之與色。屈之與信。果一物乎。兩物乎。忽而弗觀。則三惑浩然。反而推之。則三德宛爾。此非勞形役骨而可入。貴乎於妄心忽生時。窮其所自。或牽於聲耶。或牽於色耶。逆耶順耶。生耶死耶。隨心生處。即而體之。極而窮之。生於自乎。生於他乎。兩者合而生乎。綿然無閒。堅然痛究。至於智力無所加功。情根無地可植。越著精彩。如饑狗之嚙枯骨。細嚼則無味。舍之則無聊。嚙之。嚙之。又嚙之。忽而精力之與枯骨。能所命斷。始不疑空不異色。屈不異信。煩惱不異菩提。眾生不異諸佛矣。噫。能[拚-ㄙ+ㄊ]命者。可以殺人。能割情者。可以入道。雖聖人復生。不易吾言矣。

夫心術無常。顧其所馮如何耳。故馮於十惡。則泥犁見焉。馮於慳貪。則餓鬼見焉。馮於愚癡。則畜生見焉。馮於五戒。則見之人。馮於十善。則見之天。馮於四諦。則聲聞道成。馮於十二因緣。則緣覺果就。馮於六度。則菩薩慈弘。馮於最上乘。則佛果圓滿。至於馮於六經。則謂之儒。馮於百家。則謂之百氏。若韓非馮於刑名。孫武馮於兵。較之畜生之與餓鬼。餓鬼之與地獄。三者推其所馮。雖皆不善。此果報非因心也。噫。人為萬物之靈。如所馮果善。則克聖奚難哉。而韓非孫武。既為人矣。不幸而所馮不善。導天下以殺戮。則其泥犁以為園觀。長劫遊戲。吾知其不免乎。或曰。刑名以救德教之不備。兵乃戮寡而救多。皆仁術也。子何俱非之。對曰。考之出世之典。徵之治世之經。未有不聞大道。而善用者也。如善用之。自非聖人莫能焉。

夫廓然無朕。奚吉奚凶。陰陽既不可以籠罩。禍福豈可以雌雄之哉。噫。介爾有知。萬物生焉。是以觀爻象可以推休咎。聽音聲可以定吉凶也。若然者。一心不生。則三藏六經。惡能筌蹄之乎。

夫深山重淵。蛟龍虎兕之所恃也。多財高位。富姓貴耀之所恃也。然蛟龍虎兕。富姓貴耀。皆不能免其患者。以恃賈之耳。雖然外天下者。則不可悅以富貴。外富貴者。則不可辱以貧賤也。噫。恃潔而高世。賈患而傷生者。名乎非名乎。若然者。則蛟龍虎兕不為暴。富姓貴耀不為貪。而至暴至貪者。非外天下忘富貴者乎。

夫榮之賈辱。利之賈盜。人皆易知也。而名之招忌。德之招謗。道之招毀。知而未真乎。果真知乎。非真蹈其閫者。豈易知哉。

天下皆慕富貴。而厭貧賤。皆惡饑寒。而好飽煖。殊不知非貧賤饑寒為之地。則富貴飽煖何自而來哉。

夫旱極則水至。澇極則旱來。是以聖人履霜而知氷。驗來而知往也。若然者。未至其極。猶可備之。既至其極。極則不返。備之何益。

凡為之於未有。一為而萬成。萬成而一不損。損則萬亦何益。以其不損。謂之益矣。

夫招生死者身也。招好惡者心也。生死之與好惡。聖人痛患之。以其患之。患無所患也。眾人不患之。故患患之耳。今有人於此。雖未能即去其招。知招為患之媒。以其知之。媒日疎矣。於是知疎媒者。雖未齊聖。聖由是始也。

夫惺之與夢。晝之與夢。天乎人乎。在天則謂之晝夜。在人則謂之惺夢。故知此者。天亦可也。人亦可也。若然者。天之與人。在我而不在造物明矣。

吾甞思天之上。更有何物。思地之下。載我者誰乎。思之。思之。又思之。思不及處。則不可以口門吐矣。又豈可以言語形狀之哉。雖然真悲者無聲。真親者無情。故聲容情生。則天地大而我細矣。

夫榮者夢辱。富者夢盜。饑者夢食。渴者夢飲。勇者夢怯。怯者夢勇。南人夢舟。北人夢馬。天機深者夢山水雲物。以其所嗜不同。故夢之各別耳。是以至人達此。知天地可以反復。山海可以移易。死生可以遊戲。故曰悟唯識者。可以紹佛祖之位。

或問余曰。布袋和尚何笑之多哉。曰怕人恠耳。問者聞余言。以為紿而不信。是不知圖大事者。慮必遠。行遠道者。輜必重。布袋和尚。與雙林傅大士。皆彌勒化身也。此老為當來之佛。任釋迦之東宮。事非細矣。若不深思遠謀。則臨時悔無及也。問者曰。吾聞子之言。若深告我者也。苦僕根鈍識昏。卒未能領略。乞詳而示之。予復謂之曰。子知之乎。傅大士制藏輪。布袋和尚以笑面對人。盖慮娑婆化周。龍華將始。若不預培眾生般若之因。結天下歡喜之緣。則臨成佛時。機感愚癡。眾生多瞋。愚癡則聞法無益。多瞋。則行慈不普。兩者聖人之重責。重責不慮。成佛何為乎。且眾生以十分言之。識字者寡。而不識字者多。順之則喜。逆之則瞋。故寄廣長舌於輪藏。結歡喜緣於笑面也。若然者。六根皆眼。逆順皆春。故以眼見輪藏者。耳聞輪藏者。手摸輪藏者。身觸輪藏者。意緣輪藏者。若口贊。若口毀。皆於輪藏培般若因。此既培之。彼則成之。故布袋之笑。乃英雄之賣憨也。傅大士之制輪藏。乃豪傑之網羅也。余故曰。圖大事者謀必遠。涉遠道者輜必重。問者感泣而謝焉。

凡善笑者必善哭。善走者必善蹶。是以飛廉惡來。皆不得其死。韓娥秦青。世皆以能謳聞。若然者。則布袋和尚之笑非笑也。屈原之愁非愁也。予以是知彌勒以笑說法。三閭大夫以愁得道也。至於仲由結纓而死。死非真死。飛廉之與惡來。非真死可乎。

窓前有松。天上有月。風搖窓影。不知者。夜見之疑以為鬼。怖而失聲。求救旁人。人曉之曰。非鬼也。月上窓明。風搖松影耳。何故妄怖。怖者雖聞其言。終疑著鬼。至於黎明日上。躬自驗之。不覺失笑。始悟非鬼也。嗚呼。窓閒之影。夜見之即疑為鬼。晝見之則不以為鬼。影非有二。見者一人。何自起自倒若是乎。夫十方依正三世。猶窓閒之影耳。凡夫見之以為有。二乘見之以為空。菩薩見之以為心。故曰。若人識得心。大地無寸土。

吾少時。但知人有過。不知己有過。既長。雖知人有過。亦知己有過矣。久之。但知己有過。不知人有過矣。

水不自清。人清之也。人不清之。水自清也。譬夫心不自明。人明之也。人不明之。心自明也。噫。雖不自明。謂之無明可乎。

心有四德。常樂我淨是也。常則無生滅。樂則無好惡。我則無主宰。淨則染不得。故得常者。天地毀而不老。得樂者。眾苦交而超然。得我者。造萬有而無心。得淨者。處五濁而清泠。雖然四者。即心之有乎。離心之有乎。離即之有乎。三者辨。則四德可言也。

一日忽覺身心超然。從夕至旦。此樂不失。偶觸逆境。便不超然也。病在覺故。如樂不覺。則苦亦不覺矣。噫。覺之為害也若是。況不覺乎。

夫饑而得食。渴而得飲。貧而得富。富而得官。此四者。其始得之也。喜不可以言語形容焉。況愚而得智。智而得忘。忘而得心。其樂豈可以言語形容之哉。

夫人而無仰食者。非奴則婢也。故家有十人仰食者。其相必不寒。家有百人仰食者。其相必殊眾。至千人仰食。萬人仰食者。猶星中之月也。其光明碩大可知矣。於戲。凡人仰之而食者。財有餘故耳。殊不知富有法財。能博濟萬古之蒼生者。則其光明之普。又非星中之月可並矣。由此觀之。世財可以資生。不能資無生。生則有死。死則有盡。無生則無死。無死則無盡。若然者。資生之德有盡。資無生之恩。寧有盡哉。故仰食於人者。以自不能資生故也。自既不能資生。豈能資人之生乎。如牛馬不能自生。必資於人然後可生也。故無人仰食者。謂之奴婢。乃貴之也。非賤之也。故古人罵義學之徒。謂之奴兒婢子。良有以焉。

或曰。人有聖賢之異。道無聖賢之異。我則曰。人無聖賢之異。道有聖賢之異。故曰。一切聖賢。皆以無為法而有差別也。

或曰。道者。說也。路也。殊不知有說則有聲。有路則可行。有聲非道。可行非到。非道非到。道非道也。

或者愛畫花而不愛生花。有笑之者曰。愛假而不愛真。愚矣乎。其人曰。生花造化所化。畫花吾心所畫。造物乃吾心中之影。子以影生者為真。吾以心生者不為假。吾非乎。子非乎。必有知者。然後可辨也。

或者犯淫病而不能治。至於病篤欲死。良醫拱手焉。吾因問病者曰。淫從何生。答曰。淫從心生。吾再問曰。心從何生。曰不知。吾曰。心尚不知。將何生淫。淫尚不生。將何生病。病者悶然而不應。自夕至旦。疑而不解。疑重則淫輕。淫輕則病減。忽然悟心無生。所謂淫與病者。龜之毛。兔之角也。惡可實哉。

或者參究趙州庭前栢樹子話頭有年矣。亦甞自謂有所悟。一日叩之。子參庭前栢樹子話。既無義路。則汝謂之無義路。又何從而得也耶。

吾甞於喜怒哀樂四者之閒。尋其頭目。果是何物。而能喜能怒能哀能樂乎。又正喜時則怒安在。正怒時則喜安在。正哀時則樂安在。正樂時則哀安在。朝尋之。暮尋之。日尋之。月尋之。年尋之。積年尋之。一旦得其頭面。始知喜時非人。怒時非人。哀時非人。樂時非人。皆我也。我喜我怒我哀我樂。我自尋之。俱非人也。雖然乃已發之伎倆耳。如未發之時。則四者頭面又安在哉。知此則可與言喜怒哀樂也。又知喜怒哀樂者。始可與言未發也。噫。未發果可言乎。果不可言乎。然而善言之者。以不言言之。言之不言。奚不可哉。

聲之與色。果障道乎。果不障道乎。說者以為聰明鑿。而真知喪矣。殊不知風鳴萬松。月照千峰。聲乎色乎。障道乎。不障道乎。此既不障。則艶姬清唱。豈獨障道哉。若然者。聲色惡能障道。人自障耳。人障道而反誣聲色。何異張翁吃酒李翁醉也。

龍之喜淵。虎之喜林。雖水陸不同。然皆喜其可庇形也。殊不知龍無欲。虎無毒。雖陸蟠晝出。其誰害之。人所以室之者。以龍頷有夜光之珠。虎能食人故也。

或者以為天之高。自高也。地之厚自厚也。日之明。自明也。月之圓。自圓也。燈之光。自光也。殊不知離吾心則天失其高明。而地失其博厚矣。若然者。日之明。月之圓。燈之光。皆吾心之彩也。噫。人能知此。可與言天地之道乎。

平受為苦樂之因。苦樂為平受之果。三受互藉。無有暫停。如汲井輪。循環無始。忽憎忽愛。忽愛忽憎。憎愛忽窮。現平受容。忽攖逆順。受容隨失。失成愛憎。是以無受之明。如雲籠月。光不能顯。受盡雲空。本月昭然。此受不可以無功而遣。不可以有功而驅。無功則受豈自空。有功則反資受地。反復推循。理無所出。若然者。則受終不可空耶。受不可空。則眾生絕成佛之梯。諸佛塞度生之路。聖凡兩病。學佛何益。

天道憫疎略。人道貴周密。疎略者。於人則不競。於時則失利。周密者。於人則善競。於時則多利。競而多利者。雖取勝於目前。未必有益於身後也。不競而失利者。雖負敗於目前。未必無益於身後也。且人不勝天。敗豈有常哉。

毛道凡夫。初無見諦。於諸逆順憎愛無常。或我之所憎。人之所愛。或我之所愛。人之所憎。皆妄也。然而離妄求真。離波求水。未之有焉。故曰。迷悟真妄。如臂屈伸。本無背面。若悟者。妄即真也。迷者真即妄也。所以能屈能伸者。臂也。能真能妄者。心也。故知臂者不可以屈伸惑之。了心者。不可以迷悟拘之。

於諸欲境。觀若險崖。則染因為淨之資矣。於諸勝境。不生欣仰。則淨因為染之隙矣。故曰。境無染淨。惟精進者。則觸途成觀也。

地非水無以浮。水非地無以載。靜推兩者之功。卒不能折衷。能折衷者。可以為師矣。

天下皆知富貴之與貧賤。有而不無者也。昨天堂之與地獄。或者決以為無。殊不知富貴貧賤。既有而不無。奚獨天堂地獄。無而不有也哉。

吾賦性剛褊。人少有逆之。則勃然不悅。然而事過即忘之矣。噫。吾雖忘之。受吾觸者。安能忘之哉。若然者。我忘而人不忘。未忘也。須人我俱忘。始忘也。

夫見後而不見先者。未可與語春也。見下而不見上者。未可與語主也。故牛馬知牧而不知主。魚鳥知春而不知冬。殊不知非冬奚春。非主奚牧。皆不思耳。故思之思之。鬼神將通之。況主與冬哉。噫。人而不思。則去牛馬不遠矣。

夫萬物皆心也。以未悟本心。故物能障我。如悟本心。我能轉物矣。是以聖人促萬劫為一瞬。延一刻為千古。散一物為萬物。如片月在天。影臨萬水也。卷萬物為一物。如影散百川。一月所攝也。此非神力為之。吾性分如是耳。

不吃糖者不知甜。不吃醋者不知酸。甜酸尚爾。況大道乎。

夫一心不生。萬法無咎。人物交輳。本來廓如也。若然者。羣芳非色。滂沛非聲明矣。故曰。哀樂相生。正明目而視之。不可得而見也。傾耳而聽之。不可得而聞也。

忍字為義。以刀刺心。則使識字曉義者。知觸事之際。念不可輕起也。如念起不當乎理。即拔慧刀以刺之。乃惡念消而善心長矣。善湻而化之。則幾乎道矣。忍也如是。可不儆哉。

吾問王子曰。仲由聞過則喜。令名無窮。奚哉。曰惟心虗者。能受善故。天地雖大。虗能包之。虗則久長。令名之無窮宜矣。

善惡無常。愛憎無住。故眾人可以希賢。賢人可以希聖。喜可以為怒。怒可以為喜。如四者有常。則聖人設教。益天下之愚矣。

羅籠五臟者。形骸也。主宰一身者。自心也。形骸可見。而五臟可知。唯自心。非但人莫能知。即自知自心。猶己眼觀己眼也。故介然有知。物即生心。今有人於此。召羣愚而為叛。其討叛者。不以誠而以詐。豈唯叛不可討。使天下失信。自此始矣。

我未甞見有大無明人。如有之。千尺層氷。一朝燸動。即汪洋莫測也。

若人以為骨賤氣昏。於大道不敢企焉。殊不知鱗虫可以為龍。羽虫可以為鳳。善惡無常。清濁無主。勤勤於善而不息。則近性。近則順。順則化。化則虗。虗則靈。然虗而靈者。即心而求耶。外心而求耶。即心而求。則把柄在我。不屬造物明矣。若然者。骨之貴賤。氣之清濁。豈有常哉。顧其所習如何耳。故曰。性相近也。習相遠也。必以骨賤氣昏。而不能聖。此自棄之徒也。既自棄矣。雖終年日月。與聖人為侶。亦不能熏之矣。況下焉者乎。

人為萬物之靈。雖五尺童子。亦能習而言之。及徵其所謂靈者何物。雖大儒老衲。未始不罔錯者也。故曰。事事尋常總不差。相逢舉著便淆訛。且道病根在恁麼處。參三十年來為汝說破。

天生日月。不為穿窬而張明。地闕江湖。不為車馬而設險。然行者之惡險。盜者之惡明。不啻吳越之讐也。惟天廢日月。地塞江湖。則兩者無憾矣。噫。天廢日月。則羣生失明。地塞江湖。則萬物焦心。故天不為盜者之惡明而廢日月。地不為行者之惡險而塞江湖。仲尼不為桓魋之疾賢而避是非也。

或曰。子之道不能行。因毀者之多耳。曰吾道之不能行。非毀者之過也。過在吾修道之弗誠耳。誠則感物必弘矣。雖然昔人有聞乞肉聲而悟道。覩桃花而識心。豈既死之豬。無知之木。賢於吾者耶。

介然有知。召毀之始。廓然無我。縱毀誰知。無知而知。不昧是非。此可毀乎。不可毀乎。

或曰。牛頭融公未見四祖時。則百鳥銜花。天人獻供。既見之後。花鳥不來。天人絕響。何哉。曰鬼神敬德而不知道。知道則孰非聖人。何花鳥天人之別哉。

夫天理之與人欲。微塵之與大地。果一乎哉。果二乎哉。一之則眾人皆聖人也。不一。則是聖人設教為無益也。故知氷即水者。氷非有也。知水即氷者。水非有也。水非有則理不礙事。氷非有則事不礙理。事不礙理。則行彌十界而常寂。理不礙事。則知周萬物而不勞。不勞則教無不施。常寂則道無不一。道無不一。如花在春。教無不施。如春在花。果一乎哉。果二乎哉。

或曰。惠迪吉。從逆凶。有是乎哉。噫。無是則日月可以使之墜。江海可以使之枯矣。今日月在天。江海固然。有是乎哉。無是乎哉。

昔有指鹿為馬。證龜成鼈者。天下不平之。今則指鹿為麟。證龜為龍。天下皆然之。哀哉。

夫風之驅雲。水之轉石。何無心而有力焉。情之昏性。習之惑知。亦若莫之為而為之。其有心也耶。無心也耶。何力捍而莫能制乎。

陽燧取火。方諸取水。故向月則水注。向日則火然。夫水之與火。果生於日月乎。果生於諸燧乎。果生於盤艾乎。若生於日月。則非諸燧水何不注。火何不然。若生於諸燧。未向日月時。亦何不注不然耶。知此則可與語神化矣。

有形而最大者。莫過乎天地。無形而最大者。莫過乎太虗。包諸有無而最大者。莫過乎自心。自心如鏡之光。兩者光中之影也。故見光者。則影無留礙。執影者。則本光常失。本光常失。則光用不顯。光用不顯。則影執不消。安有即影見光者。與之言自心之光乎。

夫形者。心之影。影者。形之影。今有人於此。圖影欲真。殊不知縱真。影也。生形者。豈可以筆墨圖之哉。

或曰。何物非心哉。但因分別而心成物耳。直不分別。物物皆心也。故馬顧影而不驚。狐見侶而不疑。初無二見故也。

火可見。此相火。非性火。若性火則周徧而不可見。故凡薪傳則見。不傳則不見者。相火非性火也。乃若云。水性濕。火性熱。此則又以性喻義耳。

以世眼觀人。不足盡人。何以故。地獄眾生。見丈六金身。如黑象腿。佛尚如此。況其他乎。

有我。則我在天地中。無我。則天地在我中。

如現前各人之身。畢竟因何而有。究其所歸。父母情未動。赤白決不流。身何所有。父母既情動。四大隨感生。精華非形質。似形而非形。非形任運長。所以有此身。由是而觀。以父母情動為因。赤白二交而為緣。窮身之因與緣。不過如此。乃心之因。則在我而不在父母。父母雖交會。我若無憎愛。想豈無故投。以是而推之。因境生心。則境為生心之因。感受氣分亦緣也。

心力無狀。取功名而試之。此試之有也。次忘身心而試之。此試之無也。有無俱試而弗醉。始能妙萬物而神矣。故曰。能豪傑而未聖賢者。執有心堅。事所以遂也。惟豪傑而能聖賢者。有無之主也。噫。有之主。尚難立。況無之主乎。昔人有言曰。有無二法。攝盡一切法。非獨立於有無之初。而用有無者。惡能吐此與。

淨瓶數枝花。無生殘紅墮。水面點胭脂。亦是春深路。惟心之外。別無一法。離心有法。無有是處。若知此者。長於金屋。死於泥塗。籧篨為棺。何異驪山。驪山秦椁。鑿石千仞。骨隣下天。可謂深藏。藏深宂深。盜得致富。由是觀之。泥塗秦槨。孰我孰若。是以達人。未死忘生。未生忘死。空中種樹。春豈有邊。花開結果。實占大地。

無生若可知。為有知。知無生無知。知無生有知。則生已有生。安知無生哉。無知知無生。既曰無知。誰知無生。若知無生。還同有知。

生無所立。謂之行尸。死有所負。謂之債鬼。

地大四塵成。水大三塵。火大二塵。風大一塵。故塵多者質重。質重者力微。唯心無一塵。故力不可思議。塵謂色香味觸也。

一身之親。莫親於皮。是故以針刺皮。悽然覺痛難禁焉。然皮之親。不若肉之親。肉之親。不若骨之親。骨之親。不若髓之親。髓之親。不若心之親。故曰。心生則種種法生。今天下不唯不以親者為親。反以不親者為親。是以親親者。終不親矣。嗚呼。心作天堂。心作地獄。心作聖人。心作眾人。至於大之天地。廣之萬物。皆心之造作。而世之號稱聰明有識者。若問其身與心之所從來。皆莫知何說也。此而不悲。更復何悲。

夫喜怒無常。其猶板築。而人情膠執。妄結悲歡。是以讐如吳越。愛如妻子。一言相合。即割封成好。一事相乖。即背恩忘義。悠悠古今。率惑於茲。惟有道者。知喜可使怒。怒可使喜。二俱無常。視同鏡像。故好惡交前。而心常閒也。

一念不生。孤明圓照。六塵葑蔀。本妙失真。是以情波浩瀚。業火焦然。三界朽居。并遭焚溺。唯徹見自心者。知念不單生。必籍塵起。塵難獨立。必憑念彰。反復推尋。當處寂滅。故神珠在掌。光非外來。悟物除真。而不作用想也。

四十八願。彌陀如來因中為法藏比丘時。對世自在王佛。所發之願也。若以眾生有思惟心測度之。即一願尚難擔荷。況四十八願哉。殊不知於理推之。虗空之無際。天地之高厚。萬物之廣多。聖乎凡乎。有知乎。無知乎。皆不越我自心者也。故曰。空生大覺中。如海一漚發。有漏微塵國。皆依空所生。漚滅空本無。況復諸三有。以此觀之。則法藏所發之願。如來印證之辭。證之於理。即之於事。皎如日星。夫復何疑。又眾生習俗庸鄙。識不高明。橫計六尺之軀為身。方寸之心為心。無論貴賤賢愚。榮榮辱辱。順順逆逆。窮神殫慮。嚴飾萬態。自生至死。無須臾之休歇者。特未能窺破此身此心耳。是以大覺聖人。愍而哀之。發廣大之願。昭廓心境。使一切眾生。豁清慧目。獲無身之身。無心之心。無身則大患永息。無心則勞勤頓空。故曰。大患莫若於有身。勞勤莫先於有智也。然則無身之身。形充八極。無心之心。照窮萬有。人為萬物之靈。於此大身廣心。冥然不悟。局於臭軀殼上。墮於妄想夢中。毫不自覺。反乃驚怪於法藏比丘者。果靈乎哉。

達觀未見樹而夢藤。莊周自知人而化蝶。然藤無知。而蝶有知。無知則無情。有知則有識。無情必無感。有識必有因。無感而入夢。有識而相緣。一以此夢。一以彼夢。夢雖無別。夢源匪同。惟知源者。可詳夢也。

夫道之在人。如空在谷。谷也者。千呼則千應。萬呼則萬響。以其空在故也。人為萬物靈。以惡言觸之。即勃然而怒。以美言獎之。則春然而喜。千觸則千怒。萬獎則萬喜。今觸則今怒。古獎則古喜。由是而觀。則千呼千應。萬呼萬響者。豈谷能然哉。空能應也。知此則怒怒喜喜。今今古古。非有妙喜怒今古。而喜怒今古不能累者存。則觸之將至。應有窮焉。

墨光亭常言

宴坐靜堂。胸次寂寥。若可以喻太虗。忽聞聲響。即瞥然心生。便覺方寸稍窒。而太虗之度。不復有矣。是以靜中所得。難以應世。應世則失。故曰不可以靜中求。亦不可以動中求。超然動靜之外。而不廢其用可也。又曰。動用於一虗之中。寂寥於萬化之域。雖然會得。做不到者。未易及此。

好生惡死。人物皆然。以知覺齊故也。夫知覺齊終當得聖。故曰。有心者。皆可成聖。戒殺非怖罪也。特不敢食聖人肉耳。使虎狼知此。寧再害物。人為最靈。嗜殺不止。是人不如虎狼也。

明可以破暗乎。暗可以蔽明乎。明能破暗。明即自破。暗能蔽明。暗即自蔽。何哉。明非暗則功不留。暗非明則勢不立。故曰。明中有暗。不與暗相遇。暗中有明。不與明相睹。

念果有生乎。念果無生乎。有生。則生不生生。無生則無生不生。若然者。則介然一念。乃無生之梯乎。

大凡逆境。生則不過毀謗罵詈。死則不過相殺相戮。能觀身非有。觀心如幻。則罵詈殺戮。何損何加。故曰。若真修道人。不見世閒過。

一心不生。萬法無咎。此三祖之言也。脫白驅烏。率能道之。然一心不生。雖龐眉老宿。或不易到。況其下者乎。

紫栢先生未能醒夢一如。故開眼即醒。合眼即夢。醒夢交馳。初無暫息。有時即夢。推醒中之境。有時即醒。推夢中之境。醒夢雖殊。然境不越乎逆順。推來推去。日久歲深。忽然醒夢皆空。而能醒能夢者。乃憨笑而嘲紫栢先生曰。汝開眼時推尋我。合眼時推尋我。推尋得我。如老鼠入牛角相似。我今跳出醒夢圈匱。汝再能奈我乎。紫栢先生震怒喝曰。直饒汝躲根在醒夢之表。亦是夢中誇夢也。於是渠不答而遁去。且道渠遁向何處去。古德有曰。蝦跳不出斗。

夫已過之事。猶醒中之夢也。果且有乎哉。果且無乎哉。有則雖造物之妙。莫能使之即呈焉。無則猶計之。若不能忘耳。故至愚之人。不忘昨毆也。惟有道者能忘之。

大黃之與人參。藥中之春秋。雖販夫竈婦無不曉然也。如病犯在食。大黃雖暴。必甘服之者。以其暴能泄積也。今有人於此。以暴言危計。種種加陷於我。我能春然受之。褊習之積。日消而不自知。若然者。則大黃未必非人參之地也。

以思為眼。見身始終。

聞為思之始。思為聞之終。思為修之始。修為思之終。修為證之始。證為修之終。證為度之始。度為證之終。如環輪相轉。願王無盡。如大白牛牽最上乘車。運豈有終哉。

尚色者不知有利。尚利者不知有名。尚名者不知有身。尚身者不知有心。尚心者不知有性。尚性者不知無性之性。由是言之。蛇而龍。凡而聖。尚而已矣。是以尚尚者。可以情通。可以理執。惟無所尚者。謂之滿覺。既滿既覺。尚何加哉。故曰。如來藏中不許有識。有識則藏破。破則漏。或漏於小。或漏於外。乃至漏於地獄等。皆從識始。

合眼即夢。夢而求醒。以謂已醒。一切人境靡不現前。殊不知謂醒之醒。猶在夢中。忽然大醒。方知夢中之醒。初非真醒。若然者。夢由心有。無心無夢。醒由夢有。無夢無醒。予是以知介爾有知。無心而不境。廓然無思。無境而非心。夢兮醒兮。心兮境兮。如水洗水。如金博金。厭夢而求醒。痛醒而求空。此所謂把髻投衙。誰為訟主。

智進全名。餘度皆字。先以定動。後以智拔。良以煩惱山堅。非定力不足以搖撼之。無明根深。非智光不足以照其無本。徹其無體。

周處志在斬蛟。則不見水可溺。李廣志在射虎。則不見石可堅。商丘開信利而不疑害。則出入於火。而不見火可燒。與夫從高而墜。亦不見高可危。予是以知水本不溺。石本不堅。火本不燒。高本不危。而或者畏溺而不敢入。畏堅而不敢射。畏熱而不敢近。畏危而不敢墜者。皆自溺自堅自燒自危也。嘻。知此則能出入於死生吉凶之域。而無害矣。

凡菩薩欲成佛者。必以四弘誓為椎論。舍是而修。則小道矣。或者疑之曰。煩惱斷不斷。在我而已。至於眾生無邊。法門無量。力有強弱。證有愚智。曷能槩盡之歟。殊不知人但無恒心耳。心果能恒。則劫石可磨。滄海可竭。況其他哉。且煩惱未斷。則慧風不大。多聞弗逮。則法雷不遠。故易之恒。雷風恒。盖非雷無以驚昏蟄。非風無以鼓萬物。夫昏蟄既醒。復能鼓之。非恒而何。不恒者。巫醫尚不可作。能與有為乎。

莊周以為魚之大。莫過乎鯤鯨。鳥之大莫過乎鵬。人之巨莫過乎龍伯國氏。此三者。天下有情之至大者也。殊不知應持菩薩。以不見佛頂致疑。由十方上窮三十二恒河沙。而佛頂不見如故。若然者。則周所謂鯤鵬龍伯氏。不異焦螟螻蟻矣。而或者。又以吾言弘濶勝大而弗信。今請實之。夫小大生乎有待。有待生於有心。如一心不生。物我兩化。覓無待尚不可得。況有待哉。

人因口腹以錢為網。窮舌根之味。結報復之怨。故楚子將死。猶貪熊蹯。竟不遑食而被弑。噫。子父尚然。況受噉者乎。

人心無常。猶若水耳。方圓隨器。初無定體。遇可欲境。心則成貪。遇不可欲境。心則成瞋。遇可欲不可欲境。猶豫不決。心則成癡。故方癡時則貪瞋無地。方瞋時則癡貪無源。若境不觸心。心不染境。則所謂貪瞋癡三者。會而為常光矣。雖然會不徒耳。苟未了心境皆心。如眼不見眼。手不捉手。會豈易易哉。

匹夫匹婦。不達死生幽明之故。凡有所感憤。以為一死。永不復生。往往甘非命死者。豈少哉。殊不知死果不復生。則聖賢勞勤以為善。反不若匹夫匹婦之智矣。聖賢以知生必有死。不為生累。死必有生。不為死愚。所以為善而無倦焉。如果死不復生。則桀紂所為之惡。孰代其償責歟。夫以是知堯舜為善必不謬。桀紂為惡必大愚。由是而觀。匹夫匹婦有所不堪。甘心而死者。乃桀紂之餘氣也。

有問皮毬子曰。色即空乎。皮毬子曰。子喚何物為色。大之天地耶。小之萬物耶。若以天地為色。則天地外徧計依他而不有。若以萬物為色。外天地則萬物復何可得耶。夫徧計者。謂於無色處橫計有色。色計空消。則橫計色影。殊不知外色無空。計色之計既消。復計色影。與計色之計。何異哉。大都眾生不明自心。心外見法。或起色見。或起空見。空色無常。隨計所見。譬如氷水本非兩物。忽然為氷。忽然為水。眾人於無常忽然之中。計氷為質礙。計水為融通。計質礙者。固迷其本矣。計融通者。亦迷其末矣。盖融通無性。待質礙而有號。質礙亦無性。待融通而立名。夫名者。賓也。非寔也。今天下宗賓而失寔。以離色求空為拙。即色明空為巧。拙拙巧巧。情計橫生。窩巢萬種。見聞棲泊。如綿著棘。如膠投漆。自無始以來。至於即今。不以超情求入。惟任情問道。道變為情。故曰。空色如子。情為其母。又曰。情為化母。又曰。情為有無母。子以情問。吾以情答。盖因情酬情。情在子而不在我矣。子若忘情。始知我不以情答子也。子未忘情。我雖超情應子。子亦謂情。子若知此。則即色即空之旨。亦在子而不在我矣。

皮毬子曰。至顯而不可見者。情也。故深情厚貌之人。父子不相測。至隱而不難見者。性也。故見性之人。聖人眾人。無相疑也。今天下恣情而忽性。父生子而疑於子。子生於父而疑父。盖恣情則習相遠也。如伏羲氏生千古之上。而文王仲尼生千古之下。仲尼不疑周公。文王不疑伏羲。盖不忽性。則性相近也。故曰。凡百眾人。以交神之道見之。則於開物成務之際。不生心而仁普。不裁制而義當。不威儀而禮明。不變通而智不惑。不盟約而信不爽。此無他。盖率性而然也。

應物而物不能搖。謂之寂。不搖者。本無生謂之滅。無生而應物。應物而不搖。謂之寂滅。

夫但能周一身者。妄知也。徧能周萬有者。真知也。妄知外真知。則如波離水也。真知外妄知。如水不即波也。然知有真妄。又何哉。盖知本無真妄。以眾人自真自妄耳。如天機深者。知妄知不離真知而有。則妄自窮矣。妄既窮。則真之待安能獨立耶。噫。真妄情枯。本知昭然於日用之閒。辟如春著花容。不取則艶然在目。設生心取之。而花神逝矣。故曰。不離當處常湛然。覓即知君不可見。以此觀之。則本知充然常在。以眾人心粗而不精。故日用昧之耳。棱嚴曰。心精遺聞。聞遺則所謂聲塵者。皆會本妙矣。故曰。一切浮塵及器世閒諸變化相。如湯消氷。應念化成無上知覺。夫佛語本平常。辟如地堅水濕。火暖風動。義本如是。豈待刳去本妙之心思。方始洞然哉。雖然如庸常魔。入其心肺。至於世智辨聰者。雖於佛語平常。亦不易入也。

蓮密瓣鎻蓬。蓬鎻子。子鎻密。三鎻而斯藏。苟無斯藏。則生生無盡者。幾乎息矣。故能知此。則無盡者皆在握矣。既皆在握。則聖聖凡凡。愚愚智智。或生或殺。柄不在人。人安能見。豈惟人不見。自亦難見。如密知密。密則不密矣。故曰。鬼神可以知者。念後之事也。

常則安。異則駭。駭則疑。疑則無主。無主則為變化所眩矣。剛柔所搖矣。故常也者。破疑之利器也。

鳥之所以能飛。魚之所以能躍。人皆見之。而眼之所以能見。耳之所以能聞。人皆莫能自覺。是以終身而見。終身而聞。終不能知聞見者。是何物焉。悲夫。

蓬蓬而鳴者。孰不知其風焉。潺湲而流者。孰不知其水焉。而忽卷屋拔茅。漂州蕩縣。則不知其所以致之端也。能知其端。雖復旋嵐偃岳。稽天浸地。未始驚也。夫羞惡之心。無恥之習。猶吳越耳。吳強則併越。越強則併吳。此自然之勢也。如學者見理未定。操志非堅。凡卒然臨事之際。不覺不知。習乘理隙。一鼓而下。理君敗績矣。

老氏曰。上士聞道。勤而行之。中士聞道。若存若亡。下士聞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為道。予則曰。上士聞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為道。中士聞道勤而行之。下士聞道若存若亡。或者以老為是。以予為非。非唯不得予心。且不知老矣。

亮公過江止何園寺。顏延之。張緒。眷德留連。每嘆曰。安汰吐珠玉於前。斌亮振金聲於後。清言妙緒。將絕復興。嗚呼。良馬微伯樂。則終困於鹽車。至人微識者。則沒世而不聞。浩然滄海。豈唯一珠。隤然泰山。寧無異木。我大覺聖人。統九有而為君。宅大千以為國。智山崇峻。教海汪洋之中。則異木神珠。斷不可以車載斗量。能知其數也。但智者見之謂之智。仁者見之謂之仁耳。

自心清曠。止水澄空。不可以喻其至也。得其至。則餘欲自忘矣。及一微涉動。則吉凶不召而集。吉凶既集。利害盈前。而患得患失之心。浮沉於寸虗之館。所謂清曠自心。早埋沒矣。自心埋沒。則萬事無主。唯見可欲者。即欣然而欲得。見不可欲者。則刺然而弗快。心光既蔽。羣暗雲生矣。

我聞善用其心者。五逆十惡。皆菩提之康莊也。而不善用其心者。三學六度。皆般若之仇讐也。由是觀之。青山白雲。未必為幽閒。紫陌紅塵。未必為喧擾。顧其人遇之如何耳。故曰。我自調心。非干汝事。

公孫大娘之舞劍也。不知劍之舞我手也。我手之舞劍也。劍兮手兮。相忘而相用。雖有聖智。莫可測識。況物我未忘者。安能知此乎。故曰。技無大小。能入神者。乃與造化同功也。由是觀之。大之天地。小之萬物。物物皆手。手手皆劍矣。敵何自而入焉。知此者。可與言觸事而真。體之即神與。

道不在心。欲不在物。心生則道失。物棄欲自存。是以建心求道者傷。刳物制欲者狂。譬之自刎而求生。耽形而逃影。吾知穉子見之。必哀其傷。而笑其狂矣。今天下方將以傷狂為指南。道烏乎明。欲烏乎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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