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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晏子之晋,至中牟〔二〕,睹敝冠反裘负刍,息于涂侧者〔三〕,以为君子也,使人问焉。曰:「子何为者也〔四〕?」对曰:「我越石父者也〔五〕。」晏子曰:「何为至此〔六〕?」曰:「吾为人臣,仆于中牟,见使将归〔七〕。」晏子曰:「何为为至仆〔八〕?」对曰:「不免冻饿之切吾身〔九〕,是以为仆也〔一十〕。」晏子曰:「为仆几何?」对曰:「三年矣。」晏子曰:「可得赎乎?」对曰:「可。」遂解左骖以赠之〔一一〕,因载而与之俱归〔一二〕。至舍,不辞而入〔一三〕,越石父怒而请绝〔一四〕,晏子使人应之曰〔一五〕:「吾未尝得交夫子也〔一六〕,子为仆三年,吾乃今日睹而赎之,吾于子尚未可乎?子何绝我之暴也〔一七〕。」越石父对之曰:「臣闻之,士者诎乎不知己〔一九〕,而申乎知己,故君子不以功轻人之身,不为彼功诎身之理〔二十〕。吾三年为人臣仆〔二一〕,而莫吾知也。今子赎我,吾以子为知我矣;向者子乘〔二二〕,不我辞也,吾以子为忘〔二三〕;今又不辞而入〔二四〕,是与臣我者同矣〔二五〕。我犹且为臣,请鬻于世〔二六〕。」晏子出,见之曰〔二七〕:「向者见客之容,而今也见客之意〔二八〕。婴闻之,省行者不引其过,察实者不讥其辞〔二九〕,婴可以辞而无弃乎!婴诚革之〔三十〕。」乃令粪洒改席,尊醮而礼之〔三一〕。越石父曰:「吾闻之,至恭不修途,尊礼不受摈。夫子礼之,仆不敢当也〔三二〕。」晏子遂以为上客〔三三〕。君子曰:「俗人之有功则德〔三四〕,德则骄,晏子有功,免人于厄,而反诎下之,其去俗亦远矣。此全功之道也〔三五〕。」

〔一〕 刘师培补释云:「此节与下晏子为齐相节,均非晏子春秋本书也。此二事载于史记管晏列传,传赞曰:『至其书世多有之,是以不论,论其轶事。』则凡载于晏子春秋者,史公均弗录。此二书者,乃见于他书者也。越石父事,吕氏春秋观士篇载之,或史记即本于彼书,后人据他籍及史记所载补入此二节,非其旧也。」

〔二〕 孙星衍云:「史记集解:『骃案地理志云:「河南中牟县,献侯自耿徙此。」瓒曰:「中牟在春秋之时,是郑之疆内也,及三卿分晋,则在魏之邦土也,赵界自漳水以北,不及此。」春秋传曰:「卫侯如晋,过中牟。」按中牟非卫适晋之次也。汲郡古文曰「齐师伐赵东鄙,围中牟」,此中牟不在赵之东也。按中牟当漯水之北。』索隐:『此赵中牟,在河北,非郑之中牟。』正义:『按五鹿在魏州元城县东十二里,邺即相州汤阴县,西五十八里有牟山,盖中牟邑在此山侧也。』」刘师培校补云:「文选四子讲德论注引作『至于中牟』。」则虞案:无「于」字是,史记管晏列传正义、御览四百七十五、又六百九十四引皆无「于」字。

〔三〕 孙星衍云:「『反』,御览作『衣』,『刍』,史记正义作『薪涂』,新序、御览作『途』,是『涂』俗字。」卢文弨云:「『反裘』,所谓惜其毛也。」则虞案:新序节士作「披裘」,史记正义引无「者」字,御览六百九十四引「反」作「皮」,无「息于涂侧」四字。

〔四〕 则虞案:史记正义、御览四百七十五引「晏子问曰:『何者?』」文选注引「晏子曰:『吾子何为者?』」与今本皆异。吕氏春秋观世篇作「以为君子也,使人问焉,曰:『曷为而至此?』」新序同。今本晏子恐沿此而增。

〔五〕 则虞案:吕氏春秋作「对曰:『齐人累之,名为越石父。』」新序同,惟「名为」作「吾名曰」,「父」作「甫」。史记正义引无「越」「者」字,御览四百七十五、六百九十四引无「者」字。

〔六〕 则虞案:文选注引无「至」字。

〔七〕 孙星衍云:「言庸身为仆也。吕氏春秋、新序作『齐人累(新序作「累」)之』,史记承其误,则云『越石父在缧绁中』。按此云『负刍息于涂侧』,又云『见使将归』,又云『我犹且为臣请鬻于世』,则非罪人也。」

〔八〕 孙星衍云:「今本下『为』字作『之』,据文选注改。」则虞案:元刻本、活字本、杨本、归评本俱作「之仆」。

〔九〕 黄以周云:「文选讲德论注作『吾身不免冻饿之地』。」

〔一十〕孙星衍云:「御览作『不免饥冻,为人臣仆』,一作『冻饿为人臣仆』。」则虞案:史记正义作「苟免饥冻,为人臣仆」。文选注作「吾是以为仆也」。

〔一一〕孙星衍云:「使偿其佣直也。『赠』,吕氏春秋、新序、文选注、御览俱作『赎』。」黄以周云:「『赠』当作『赎』。标题云『解左骖赎之与归』,吕氏春秋、新序及文选注、御览所引亦并作『赎』。」则虞案:史记管晏列传「解左骖赎之」,绎史亦作「赎」,指海本据改。

〔一二〕则虞案:吕氏春秋、新序作「载而与归」,史记作「载归」,御览四百七十五引作「载而俱归」,今作「因载而与之俱归」,为文太赘,盖不解「与」「俱」同义而误增也。

〔一三〕则虞案:吕氏春秋、新序与此同。史记作「弗谢入闺」,足见史公所见之晏子,与今本不同,并可推知吕氏春秋所用晏子旧文,亦多更易。

〔一四〕孙星衍云:「『怒』,文选注作『立』。」则虞案:吕氏春秋、新序与此同。惟吕氏春秋无「而」字史记无「怒」「而」字。

〔一五〕则虞案:史记作「晏子戄然摄衣冠谢曰」,此文下言「晏子出见之」,是应之者乃使人,晏子此时犹未出,是知史公所见之本与今本固非一本也。

〔一六〕刘师培补释云:「吕氏春秋观世篇作『婴未尝得交也』,新序杂事篇同,是也。晏子方轻视石父,安得遽称为夫子,且下文或称为『子』,或称为『客』,亦无称为『夫子』者,疑此文当作『吾未尝得交子也,夫子为仆三年』。『夫』者,语词也。嗣『子也夫』三字互易,遂作『得交夫子』矣。」

〔一七〕孙星衍云:「诗传:『暴,疾也。』」则虞案:吕氏春秋作「今免子于患,吾于子犹未邪也」。新序同,惟「邪也」作「可耶」。史记作「婴虽不仁,免子于厄,何求绝之速也」。

〔一八〕黄以周云:「卢校本去『之』字。」则虞案:文选注引无「之」字,卢校是。吕氏春秋、新序无「对」字,史记作「石父曰不然」。

〔一九〕则虞案:吕氏春秋作「吾闻君子屈乎不己知者,而伸乎己知者」。史记、新序同,惟「屈」作「诎」,上句无「者」字,「伸」作「信」,「己知」作「知己」。文选羊祜让开府表注引「诎」作「屈」,曹植赠徐干诗注引「申」作「伸」。

〔二十〕则虞案:文选注引无此四句。

〔二一〕则虞案:「仆」字衍。文选注引无。上文「三年为臣,仆于中牟」,当自「臣」字句,「仆于中牟」犹言「于役中牟」,广雅释诂:「仆,使也。」是其证。

〔二二〕孙星衍云:「『向』,新序作『向』,是。」

〔二三〕则虞案:杨本作「亡」。

〔二四〕则虞案:文选注无「又」字。吴怀保本「又」作「入」。

〔二五〕孙星衍云:「『我』,文选注作『仆』。」

〔二六〕则虞案:史记作「方吾在缧绁中,彼不知我也,夫子既已感寤而赎我,是知己,知己而无礼,固不如在缧绁之中」。

〔二七〕孙星衍云:「一作『出请见』。」

〔二八〕孙星衍云:「吕氏春秋作『志』。」

〔二九〕孙星衍云:「吕氏春秋作『察实者不留声,观行者不讥辞』,新序同。」

〔三十〕王念孙云:「案『诚』读为『请』,『革』,改也。向者不辞而入,今者粪洒改席而礼之,则改乎向者之为矣,晏子以此为请,故曰『婴请革之』也。『请』与『诚』声相近,故字亦相通。(赵策『赵王谓楼缓曰:「诚听子割矣,子能必来年秦之不复攻我乎。」』新序善谋篇『诚』作『请』。墨子尚同、节葬、明鬼、非乐诸篇,并以『请』为『诚』。此『诚』之通作『请』者也。吴语『员请先死』,『请问战奚以而可』,吴越春秋夫差内传『句践伐吴』,外传『请』并作『诚』。此又『请』之通作『诚』者也。)」

〔三一〕孙星衍云:「说文:『醮,冠娶礼祭。』玉篇:『子肖切。』」则虞案:乃令改席者,仪礼聘礼:「宾及庙门,公揖入,立于中庭,几筵既设,摈者出请命。」是宾至庙门设几筵也。士昏礼:「主人筵于户西,西上右几,使者玄端至,事毕,请醴宾,主人彻几改筵。」昏礼使者士之属,若群吏使往来者,犹诸侯之于聘宾,故其仪略如聘礼,晏子之于石父,亦犹是也。吕氏春秋赞能,管仲至齐境,桓公迎之,亦曰:「命有司除庙筵几而荐之。」桓公不以管仲为囚徒而轻其礼,晏子不以石父为贱,故为设几筵也。「尊醮而礼之」者,此亦礼之常。凡宾主人,行礼毕,主人待宾用醴,则谓之礼,不用醴,则曰傧。凡礼,主人必彻几改筵,迎宾于庙门外。此「礼之」之「礼」当从此为释,非泛指也。

〔三二〕则虞案:「至恭不修途」者,应上文改席而言。凡礼不改席者有二:一曰礼差轻者;二曰礼太重者。聘礼:「宾问卿,卿受于祖庙,及庙门,大夫揖入,傧者请命。」注:「不几筵,辟君也。」此「至恭不修途」之义也。「尊礼不受摈」者,「摈」为「傧」之异体,实一字也。士昏礼:「摈者出请,宾告事毕,入告,出请醴宾。」贾疏云:「秋官司仪云:『诸公相与宾,及将币,宾亦如之。』注云:『上于下曰礼,敌者曰傧。』聘礼卿亦云『无傧』,注云:『无傧,辟君。』是大夫已上尊,得有礼傧两名,士以下卑,唯称礼也。」此文上云「礼之」,是有礼而无傧明矣。故曰:「尊礼不受傧」。晏子为之改筵,礼也;又为礼之而不傧,亦礼也;故云「敢不敬从」。若晏子不改筵而傧,则非礼矣。今本作「不敢当也」,与上两句语意适相反。盖自唐以来,仪礼难读,因妄改之。

〔三三〕则虞案:吕氏春秋无「上」字,史记作「晏子于是延入为上客」。

〔三四〕苏舆云:「言自以为德也。」则虞案:吕氏春秋无「君子曰」,无「之」字,新序有「之」字。

〔三五〕则虞案:吕氏春秋作「今晏子功免人于阨矣,而反屈下之,其去俗亦远矣,此令功之道也」。新序与今本晏子合。

晏子之御感妻言而自抑损晏子荐以为大夫第二十五〔一〕

晏子为齐相,出,其御之妻从门闲而窥,其夫为相御,拥大盖,策驷马,意气扬扬,甚自得也〔二〕。既而归,其妻请去。夫问其故,妻曰:「晏子长不满六尺,相齐国,名显诸侯。今者妾观其出,志念深矣,常有以自下者。今子长八尺,乃为人仆御;然子之意,自以为足,妾是以求去也。」其后,夫自抑损。晏子怪而问之,御以实对,晏子荐以为大夫。

〔一〕 则虞案:杨本此章缺。元刻本、活字本脱「为」字。

〔二〕 刘师培校补云:「史记晏子传同。据诗君子阳阳疏引作『阳』,又云『然则阳阳是得志之貌。』是古史记作『阳』也。疑本书亦当作『阳』。」

泯子午见晏子晏子恨不尽其意第二十六

燕之游士,有泯子午者〔一〕,南见晏子于齐,言有文章,术有条理,巨可以补国,细可以益晏子者,三百篇。睹晏子,恐慎而不能言〔二〕。晏子假之以悲色〔三〕,开之以礼颜,然后能尽其复也。〔四〕客退。晏子直席而坐〔五〕,废朝移时。在侧者曰:「向者燕客侍,夫子胡为忧也?」晏子曰:「燕,万乘之国也;齐,千里之涂也。泯子午以万乘之国为不足说,以千里之涂为不足远,则是千万人之上也。且犹不能殚其言于我,况乎齐人之怀善而死者乎!吾所以不得睹者,岂不多矣!然吾失此,何之有也〔六〕。」

〔一〕 孙星衍云:「姓泯,字子午。」

〔二〕 苏时学云:「案『慎』当作『惧』。」孙诒让云:「广雅释诂云:『慎,恐也。』此古义之仅见者。」黄以周云:「李本作『愳』,古『惧』字。」则虞案:杨本亦作「愳」。

〔三〕 孙诒让云:「『悲色』,犹言『匪色』,即谓形色也。考工记梓人云:『且其匪色,必似鸣矣。』郑注云:『匪,采貌也。』『悲』与『匪』声同字通。大戴礼记诰志篇云:『民之悲色,不远厥德。』管子任法篇云:『贱人服约卑敬,以悲色告愬其主。』与此义并同。」于省吾云:「按『悲色』不词,『悲』应读作『斐』,通『匪』。诗淇奥『有匪君子』,传『匪,文章貌』,礼记大学作『有斐君子』。考工记梓人『且其匪色,必似鸣矣』,注『匪,采貌也』。假之以文美之色,犹言假之以好色也。」则虞案:绎史作「慈色」。「慈」当为「悲」之形讹。

〔四〕 苏时学云:「案谓尽其中之所欲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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