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者八岁入小学,十五入大学,择其才可教者聚之,不肖者复之田亩。盖士农不易业,既入学,则不治农,然后士农判。在学之养,若士大夫之子则不虑无养,虽庶人之子则亦必有养。古之仕者,自十五入学,至四十方仕,中间自有二十五年学,又无利录可趋,则所志可知趋善,便自此成德。后之人自童稚间已有汲汲趋利之意,何由得向善﹖故古人必使四十而仕,然后志定。只营衣食却无害,惟利录之诱最害人。
人多说某不教人习举业,某何尝不教人习举业也﹖人若不习举业,而望及第,是责天理而不修人事。但举业既可以及第即已,若更去向上尽力,求必得之道,是惑也。
(梓材谨案:原本此下有伊川与和靖论义命一条,今移入《和靖学案》。又「范淳夫之女」及「有患心疾」二条,移为《附录》。)
敬以直内,有主于内则虚,自然无非僻之心,如是则安得不虚﹖「必有事焉」,须把敬来做件事看。此道最是简,最是易,又省工夫。为此语,虽近似常人所论,然持之必别。
人心缘境,出入无时,人亦不觉。
有一物而可以相离者,如形无影,不害其成形,水无波,不害其为水。有两物而必相须者,如心无目则不能视,目无心则不能见。
心具天德。心有不尽处,是天德处未能尽。何缘知性知天﹖尽己心,则能尽人尽物,与天地参,赞化育。赞则直养之而已。
人多言「天地之外」不知天地如何说内外,外面毕竟是个甚﹖若言着外,则须是似有个规模。
天地安有内外!言「天地之外」,便是不识天地也。人之在天地,如鱼在水,不知有水,直待出水,方知动不得。
语默犹昼夜,昼夜犹死生,死生犹古今。
静中便有动,动中便有静。
冬至一阳生,却须陡寒,正如欲明而反暗也。阴阳之际,亦不可截然不相接,侵过便是道理。天地之间如是者极多。《艮》之为义,终万物,始成物。此理最妙,须玩索这个理。
阴阳于天地间,虽无截然为阴为阳之理,须至参错。然一个生杀升降之分,不可无也
问:「张子曰:『阴阳之精,互藏其宅。』然乎﹖」曰:「此言甚有味,由人如何看。水离物不得,故水有离之象;火能入物,故火有坎之象。」
凡气参和交感则生,不和分散则死。
天地之间,有者只是有。譬之人之知识闻见,经历数十年,一日念之,了然胸中,这个道理在那里放着来。
天之赋与谓之命,禀之在我谓之性,见于事业谓之理。
人梦不惟闻见思想,亦有五脏所感者。
大圭黄钟,全冲和气。
观天理,亦须放开意思,开阔得心胸,便可见。
凝然不动,便是圣人。
忿欲忍与不忍,便见有德无德。
匹夫悍卒,见难而能死者有之矣。惟情欲之牵,妻子之爱,断而不惑者鲜矣!
多惊多怒多忧,只去一事所偏处自克。克得一件,其余自正。
惊怒皆是主心不定。
忿懥,怒也。治怒为难,治惧亦难。克己所以治怒,明理所以治惧。
人患乎慑怯者,盖气不充,不素养故也。
虽公天下事,若用私意为之,便是私。
思虑不得至于苦。
有言养气可以为养心之助。曰:「敬则只是敬,敬字上更添不得。譬之敬父矣,又岂得道更将敬兄助之﹖如今端坐附火,是敬于向火矣,又岂须道更将敬于水以助之﹖犹之有人曾到东京,又曾到西京,又曾到长安,若一处上心来,则他处不容参杂在心。心里着两件物不得。」
百家谨案:养气、养心,原是一事,分不得两件。
致知但知止于至善,如「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之类。不须外面只务观物理,泛然正如游骑无所归也。
造道深后,虽闻常人言语浅近,莫非义理。
(梓材谨案:原本此下有一条,其「谢显道习举业」至「且静坐」五十八字移入《上蔡学案》,其「伊川见人静坐」十一字,又「游定夫问阴阳」一条,并移为《附录》。)
人皆可以至圣人,而君子之学必至于圣人而后已。不至于圣人而后已者,皆自弃也。孝其所当孝,弟其所当弟,自是而推之,则亦圣人而已矣。
懈心一生,便是自自弃。
小人小,丈夫不合小了,他本不是恶。
(梓材谨案:此下有「尹彦明问于程子」一条,移为《附录》。)
人少长,须激昂自进。中年以后,自至成德者事方可自安。
不应为,总是非道。
只外面有些罅缝,便走了。
九德最好。
存养熟,然后泰然行将去。
圣人之责人也常缓,只是欲事正,无显人过恶之意。圣人责己感处多,责人应处少。
义理与客气常相胜,又看消长分数多少,为君子小人之别。义理所得渐多,则自然知得,客气消散得渐少,消尽者是大贤。
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古之仕者为人,今之仕者为己。古之强有力者,将以行礼;今之强有力者,将以作乱。
今之学者岐而为三:能文者谓之文士,谈经者谓之讲师,惟知道者乃儒学也。
圣人凡一言,便全体用。
(梓材谨案:此下有「苏季明」一条,移入《吕范诸儒学案》。)
学者多蔽于解释注疏,不须用功深。
学有所得,不必在谈经论道间,当于行事动容周旋中礼者得之。
学礼者考文,必求先王之意,得意乃可沿革。
门人有言曰:「吾与人居,视其有过而不告,则于心有所不安;告之而人不受,则柰何﹖」曰:「与之居而不告其过,非忠也。要使诚意之交,通于未言之前,则言出而人信矣。」
责善之道,要使诚有余而言不足,则于人有益,而在我者自无辱矣。
以富贵为贤者不欲,却反人情。
夫内之得有浅深,外之来有轻重。内重则可胜外之轻,得深则可以见诱之小。
举业不患妨功,惟患夺志。
仁人此,义宜此,事亲仁之实,从兄义之实,须于一道中别出。
诚然后敬。未及诚时,却须敬,而后能诚。
无妄之谓诚,不欺其次矣。
刘蕺山曰:无妄亦无诚。
圣人于天下事,自不合与,只顺他天理,茂对时育万物。
去气偏处发,便是致曲;去性上修,便是直养。然同归于诚。
不能动人,只是诚不至。于事厌怠,皆是无诚处。
诚则自然无累,不诚则有累。
敬而无失,便是「喜怒哀乐未发之谓中」也。敬不可谓之中,但敬而无失即为中也。
万物无一物失所,便是天理谓中也。
圣人忧劳中其心则乐,安静中却有至忧。
发于外者谓之恭,有诸中者谓之敬。
君子之遇事,无巨细,一于敬而已。简细故以自崇,非敬也;饰私智以为奇,非敬也。要之,非敢慢而已。《语》曰:「居处恭,执事敬,虽之夷狄,不可弃也。」然则「执事敬」者,固为仁之端也。推是心而诚之,则「笃恭而天下平」矣。
孔子言仁,只说「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看其气象,便须心广体胖,动容周旋中礼自然可见。惟慎独便是守之之法。圣人修己以敬,以安百姓,笃恭而天下平。唯上下一于恭敬,则天地自位,万物自育,气无不和,四灵毕至。此体信达顺之道,聪明睿智皆由引出。以此事天飨帝,故《中庸》言鬼神之德盛,而终之以「微之显,诚之不可揜如此」。
孟子谓「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正」是着意,「忘」则无物。勿忘勿助,必有事焉,只中道上行。
圣人之明犹日月,不可过也。过则不明。
世之人务穷天地万物之理,不知反之一身。五脏六腑、毛发筋骨之所存,鲜或知之。善学者取诸身而已,自一身以观天地。
致知在格物,物来则知起。物各付物,不役其知,则意诚。不动意,诚自定,则心正。始学之事也。
所务于穷理者,非道须尽穷了天地万物之理,又不道是穷得一理便到,只是要积累多后,自然见去。
冠昏丧祭,礼之大者,今人都不理会。豺獭皆知报本,今士大夫家多忽此,厚于奉养而薄于先祖,甚不可也。某尝修《六礼》,(原注:冠、昏、丧、祭、乡、相见。)大略家必有庙,庙必有主,月朔必荐新,时祭用仲月,冬至祭始祖,立春祭先祖,季秋祭祢,忌日迁主,祭于正寝。凡事死之礼,当厚于奉生者。人家能存得此等事,幼者可渐使知礼义。
学佛者多要忘是非,是非安可忘得﹖自有许多道理,何事忘为!夫事外无心,心外无事。世人只被为物所役,便觉苦事多。若物各付物,便役物也。世人只为一齐在那昏惑迷暗海中,拘滞执泥坑里,便事事转动不得,没着身处。
百家谨案:学佛者之忘是非,正为有许多道理,所以要忘。昏迷拘泥,所以为物所役。能自己转动得,人便不昏迷拘泥。
阅机事之久,机心必生。盖方其阅时,心必喜;既喜,则如种下种子。
百家谨案:此真为至言!然不唯机事,凡兵陈、刑名以及权术之书,后生看惯,即便下着毒种,多致后日有丧身败德之事。教子孙者,不可不蒙养以正。
敬则自虚静,不可把虚静唤做敬。
「一阴一阳之谓道」,此理固深,说则无可说。所以阴阳者道,既曰气,则便是二。言开阖已是感,既二则便有感。所以开阖者道,开阖便是阴阳。老氏言「虚而生气」,非也。阴阳开阖本无先后,不可道今日有阴,明日有阳。如人有形影,盖形影一时,不可言今日有形,明日有影。有便齐有。
近取诸身,百理皆具。屈伸往来之义,只于鼻息之间见之。屈伸往来只是理,不必将既屈之气复为方伸之气。生生之理,自然不息。如《复》言「七日来复」,其间元不断续,阳已复生,物极必返,其理须如此。有生便有死,有始便有终。
大凡人心不可二用。用于一事,则他事更不能入者,事为之主也。事为之主,尚无思虑纷扰之患,若主于敬,又焉有此患乎﹖所谓敬者,主一之谓敬。所谓一者,无适之谓一。且欲涵泳主一之义,一则无二三矣。至于不敢欺,不敢慢,尚不愧于屋漏,皆是敬之事也。
学者不泥文义者,又全背却远去;理会文义者,又滞泥不通。如子濯孺子为将之事,孟子只取其不背师之意,人须就上面理会事君之道如何也。又如万章问舜完廪浚井事,孟子只答他大意。人须要理会浚井如何出得来,完廪又怎生下得来,若此之学,徒费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