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督运,命黜之。山西汾州考平遥主簿成乐,能恢辨商税,上曰:“恢辨,是额外取民也。主簿职在佐理县政,抚安百姓,岂以恢辨为能!州之考非是。”命吏部移文讯责。
命仍祀孟子。初,国子监请释奠,命罢孟子祀。至是,上曰:“孟子辟邪说,辨异端,发明先圣之道,其复之。”六年春正月,来朝守令陛辞,谕以慈祥岂弟,毋作伪。
甲寅,以举人张唯、王琏等为编修,入文华堂肄业,诏太子赞善宋濂、正字桂彦良为之师。上听政之暇,辄幸堂中,定其优劣,赐白金、弓矢、鞍马,宠遇甚隆。
二月甲午,诏暂罢科举,令有司察举贤才。上谕中书省臣曰:“朕设科举,求天下贤才以资任用。今所司多取文词,及试用之,不能措诸行事者甚众。朕以实心求贤,而天下以虚文应之,甚非所以称朕意也。其暂罢天下科举。有司察举贤才,必以德行为本,文艺次之。”
夏四月,命吏部访求天下贤才。修《昭鉴祖训录》成。初,上命陶凯等采摭汉、唐以来藩王可为观戒者。书成,赐名《昭鉴祖训录》。目十三:曰箴戒,曰持守,
曰严祭祀,曰谨出入,曰慎国政,曰礼义,曰法律,曰内令,曰内官,曰职制,曰兵卫,曰营缮,曰供用。上亲为之叙,颁赐诸王。
秋八月,上尝从容谘正字桂彦良以治道,彦良对曰:“道在正心,心不正则好恶颇,好恶颇则赏罚差,赏罚差则太平未有期也。”是时,上惩元氏以宽纵失天下,颇用重典。上谓彦良曰:“法数行而辄犯,奈何?”彦良曰:“用德则逸,用法则劳。”上曰:“江南大儒,惟卿一人也。”
九月庚戌,诏禁对偶文辞,命翰林院儒臣择唐、宋名儒笺表可为法者。群臣以柳宗元《代柳公绰谢表》及韩愈《贺雨表》进,令中书省颁为式。冬十月壬辰,令考究前代纠劾内官法。
十二月,令郡县止存大寺观一,僧道并居焉。禁女子四十下者为尼。七年春正月庚午,令六部官毋得轻调,有年劳者就本部升用。谕吏部曰:“古称任官惟贤才。凡郡县得一贤守令,如颍川有黄霸,
中牟有鲁恭,何忧不治。今北方郡县,有民稀事简者,而设官与繁剧同,其量减之!”八年春正月甲子,诏天下郡县访穷民无依者,给衣食屋舍。丁亥,诏天下闾里皆立社学,延师儒教子弟,有司以时程督。
上以北方丧乱之后,命御史台选国子生往各郡分教,谕曰:“致治在于善俗,善俗在于教化。教化行,虽闾阎可使为君子,教化废虽中材或坠于小人。”给廪食衣服而遣之。
山阳民,父得罪当杖,子请代。上曰:“朕为孝子屈法。”特释之。十二月,陕州人献天书,斩之。九年夏六月,诏改中书行省为承宣布政使司。秋九月,中书省奏福建参政魏鉴、瞿庄笞死奸吏。上曰:“君之
驭臣以礼,臣之驭吏以法。吏诈则政蠹,政蠹则民病。朕尝令吏卒违法,绳之以死。有司多不法,为下所持,任其纵横,莫敢谁何。今两参政能奸吏于极刑,所谓惟仁人能恶人也。”特赐玺书劳之。
闰九月庚寅,钦天监奏:“五星紊度,日月相刑。”下诏求言。山西平遥训导叶居升闻诏,谓人曰:“今天下有三事,其二事易见而患小,其一事难知而患大。此三者积于吾心久矣。虽不求,吾犹将言之,况有明诏乎!”乃上言曰:“臣观当今之事,大过者有三:曰分封太侈也,曰用刑太繁也,曰求治太速也。臣观历代开国之君,未有不以尚德缓刑而结民心,亦未有不以专事刑罚而失民心。国祚长短,悉由于此。三代、秦、汉、隋、唐享国之数,具在方册,昭然可观也。今议者曰:‘宋、元中叶之后,纪纲不振,专事姑息,以致亡灭。陛下所以痛惩其弊,而矫枉之者也。’姑以当今刑法言之,笞、杖、徒、流、死,今之五刑也。用此五刑,既无假贷,一出乎大公至正可也。而用刑之际,多出圣衷,致使治狱之吏务求深刻,以趋求上意。深刻者多获功,平允者多获罪,或至以赃罪多寡为殿最。欲求取狱之平允,岂易得哉!近者特旨:杂犯死罪,免死充军,其余以次仿流徒律。又删定旧诸律条减宥有差。此渐见宽宥全活者众,而主上好生之仁,已蔼然布乎宇内矣。然法司之治狱,犹循旧弊,虽有宽宥之名,而无宽宥之实。所谓实者,在主上不在臣下也。故必有罪疑惟轻之意,而后好生之德洽于民心,必有王三宥然后刑之政,而后有囹圄空虚之效。唐太宗曰:‘鬻棺之家,欲岁之疫。非欲害于人,欲利于棺售故耳。’今法司核理一狱,必求深以成其考,今作何法使得平允?古之为士者,以登仕版为荣,以罢职不叙为辱。今之为士者,以混迹无闻为福,以受玷不录为幸,以屯田工役为必获之罪,以鞭笞捶楚为寻常之辱。其始也,朝廷取天下之士,网罗捃摭,务无遗逸,有司催迫上道,如捕重囚。比至京师,而除官多以貌选,故所学或非其所闻,而其所用或非其所学。洎乎居官,言动一跌于法,苟免诛戮,则必屯田、工役之科。所谓‘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率是为常,少不顾惜。然此亦岂人主乐为之事哉?欲人之惧而不敢犯也。窃见数年以来,诛杀亦可谓不细矣,而犯者日月相踵。岂下人之不惧哉?良由激浊扬清之不明,善恶贤愚之无别。议能之法既废,以致人不自厉,而为善者怠。若是,非用刑之烦者乎?汉之世,尝徙大族于山林矣,未闻实之以罪人也。今凤阳皇陵所在,龙兴之地,而率以罪人居之。以怨嗟愁苦之声,充斥园邑,朝廷非所以恭承宗庙意也。贼人伪四大王突窜山谷,如狐如鼠,无窟可追,而乃劳重兵以讨之。彼即惊骇溃散,兼之深山大壑,人迹不能追踪之地,捕之数年,既无其方,乃归咎于新附户籍之细民而迁徙之。骚动四千里之地,鸡犬不得宁息。况新附之民,日前兵难,流于他所,朝廷许之复业而来归者;今乃就附籍者,取其数而尽迁之,是法不信于民也。夫有户口而后田野辟,田野辟而后赋税增。臣恐自兹之后,北郡户口,不复得增矣。凡此皆臣所谓太过,而足以召灾异者也。臣愿自今朝廷宜录大体,赦小过,明诏天下,备举八议之法,严深刻之吏,断狱平允者则超迁之,苛刻聚敛者则罢黜之,兆民自安,天变自消矣。昔者,周自文、武至于成、康,而后教化大行。汉自高帝至于文、景,而后号称富庶。文王、武王、高帝之才,非不能使教化行,以致富庶也,盖天下之治乱,气化之转移,人心之趋向,皆非一朝一夕之故。臣谓天下趋于治也,犹坚冰之将泮也。冰之坚,非太阳一日之光能消之也。阳气发生,土脉微动,然后能使之融释。圣人之治天下,亦犹是也。求治之道,莫先于正风俗。正风俗之道,莫先于使守令知所务。使守令知所务,莫先于使风宪知所重。使风宪知所重,莫先于朝廷知所尚。则必以簿书、期会、狱讼、钱谷之不报为可恕,而流俗失世败坏为不可不问,而后正风俗之道得矣。今之守令,以户口、钱粮、簿书、狱讼为急务,至于农桑、学校,王政之本,乃视为虚文,而置之不问。以农桑言之,方春,州县下一文帖,里甲申文状而已。守令未尝亲点视种莳次第旱涝预备之具也。以学校言之,廪膳生员,国家资之以取人才之地也。守令亦鲜有礼让之实,作其成器者。朝廷首重社学,守令徒具文案,备照刷而已。及宪司分部按临,亦但循习故常,未常差一人巡行点视。兴废之实,上下视为虚文如此,小民不知孝弟忠信为何物,此守令未知所务之失也。风纪之司,所以代朝廷倡导风化,条举纲目,至于听讼谳狱,其一事耳。今专以讼狱为要务,以获赃多者为称职,以事绩少者为茸。一有不称,虽有忠臣、孝子、义夫、节妇,视为虚文末节,而不暇举。此风宪未知所重之失也。守令亲民之官,风宪亲临守令之官,未知所务如此,所以求善治而卒未能也。《王制》论乡秀士升于司徒,司徒升于太学,太学正升诸司马,司马辨论官材,论定然后官之,任官然后爵之,其考之详如此。今使天下郡县生员升于太学,或未数月,遽选入官者,间亦有之。世间奇才,罕有如颜回、耿、邓禹者,固未可拘于常法。开国以来,选举秀才不为不多,选任名位不为不重。自今数之,贤者能有几人乎?凡此皆臣所谓求治太速之过也。”书奏,逮问,瘐死狱中。
冬十月,上与侍臣论女宠、寺人、外戚、权臣、藩镇、四裔之祸,曰:“木必蠹而后风入之,体必虚而后病乘之。国家之事,亦由是矣。汉亡于外戚、阉寺,唐亡于藩镇、戎狄。然制之有道,贵贱有体,恩不掩义,女宠之祸何自而生!不牵私爱,苟犯政典,裁以至公,外戚之祸何由而作!阉寺职在使令,不假兵柄,则无寺人之祸。上下相维,大小相制,防壅蔽,谨威福,则无权臣之患。藩镇之设,本以卫民。财归有司,兵待符调,岂有跋扈之忧!至于御四裔,则修武备,谨边防,来则御之,去不穷追,岂有侵暴之虞!凡此数事,常欲著书,使后世子孙以时观省,亦社稷无穷之利也。”
十二月,谕中书省臣:“凡职官听选者,早与铨注,勿使资用乏绝,仍令有司给舟车送之。”十年春正月,工部承差张致中上言三事:其一,慎择监察御史;
二,京师各府州县设常平仓以时敛散;三,北方开垦旷土,令农民自实亩数,以定税粮,守令不得责里甲虚增额数。擢为宛平知县。二月,免仕者徭役,著为令。
夏五月,有内侍以久侍内庭,从容言及政事,上即日斥遣还乡,命终身不齿。谕群臣曰:“阉寺之人,在左右久,其小忠小信,足以固结君心。及其久也,假威窃权,势遂至于不可抑。朕立法,寺人不许预政事,今决去之,所以惩将来也。”
六月,诏天下臣民言事,得实封直达御前。秋八月庚戌,改建圜丘于南郊。先是,郊祀一如《周礼》,行之既久,风雨不时,灾异迭见。上谓“天地犹父母,父母异处,人情
有所未安”。乃命即圜丘旧址为坛,而以屋覆之,名大祀殿。癸丑,改建社稷坛于午门之右,共为一坛。十一月丁亥冬至,合祀天地奉天殿。是年,免河南、山西、广东、湖广田租。
十一年春三月,禁奏事关白中书省。十二年春三月,上退朝御便殿,召儒臣论治道。以国子学官李思迪、马懿独无言,谪之。十三年春正月,诏罢中书省,升六部官秩,如古六卿之制。
三月,命户部减苏、松、嘉、湖四府重税粮额。初,王师围姑苏,久不下,上怒其民附寇,且困于富室,而更为死守,因取诸豪族租簿佃历付有司,俾如其数为额,盖以惩一时也。至是,乃命减其额,旧一亩科七斗五升至四斗五升者,减十之二;四斗三升至三斗六升者,止征三斗。
五月,诏免天下今年田租,还山西军二万四千人为民。十四年春三月,上以北方自丧乱后,经籍残缺,命颁《五经》、《四书》于北方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