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容公子,江湖人称“千面神君”,人如其名,此人通晓易容之术,也因此而盛名江湖,这本该是个人人崇敬的江湖人,却一直背负着不少人的仇视与鄙夷的目光,只因此人一向视钱财如命,也是个“拿人钱财,为人消灾”的主儿,凡是出了银子的,不论身份、不谈尊卑,都是能使唤这“千面神君”做一件事的,至于那件事的大小,便要看这银子的份量了。
这一日,天晴,假容一人行走在空旷的大街上,掂了掂手中前一日才拿到的银两,唇畔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这次的生意还不错,事小、钱多,只是与平通王爷扯上关系终究是不妥,还是早些脱身为妙,如此想着的假容先把银子揣在怀中,而后走进了一家茶楼。
这茶楼名曰“清柔阁”,因着是时候还早,客人并不多,假容直接上了二楼,挑了个雅座,要了壶好茶,只静静坐着看楼下无甚看头的风光,心中则思索着些让人烦心的私事,不知过了多久,楼下突然传来几许喧嚣,更是惹人生厌。
“龙岩,咱们上二楼吧,我看那些人还会追来的呀。”一个女子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却少了些大家闺秀该有的矜持腼腆。
“也好。”稍有停顿,回应的是一个略显低沉的男子声音,再接着便响起了突兀的踏板声。
“啊,坐在那里吧,靠着窗,也好看看楼下的状况。”女子左右看了看,直指靠窗的一个位子,好巧不巧,正是假容的邻桌。
男子也跟着看过来,默不作声地环视四范,接着点了点头,二人便如此走过来落了座。
“那些人还真是讨厌,都说了不是我们下的手,他们怎么还这么纠缠不清呢?”叫了壶清茶后,女子便再度大咧咧地开了口,语气里略有些抱怨之意。
“毕竟我也动了手,他们这般以为也不算过分了。”男子含笑安慰,声音里浓浓的都是宠溺,女子在他心中的地位应该不低,假容在听到那女子声音时便已知晓了这二人的身份,更何况那女子还毫不顾忌地开口便唤了男子的名姓,说来也是巧,假容之前为了熟悉罗费的声音也曾得见这两人,加上当日又与林蓉讲过话,对于声音和容貌一向敏感的假容自然是不会认错的,只是本不打算再见的人却在这里偶然地擦身而过,倒也叫假容暗暗提高了警惕。
“嘿嘿,不过这样也好玩,要不呆在这里多无聊啊。”女子方才的郁卒似乎都是装出来的一般,才转眼便换了语气。
“除了玩,我可真不知你还喜欢什么了。”男子佯装无奈地叹了口气,正是此时,那茶楼里的伙计也端着茶水上来了,男子便顺手为二人各倒了杯茶。
“我还懂得品茶啊,还有用——哈,这茶很好喝。”女子眨了眨眼睛,话到一般,却突然顿住了,倒像是险些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一般。
“便是你这性子,若要行走江湖,还不知会被多少人骗了。”男子又叹了口气,这次像是真的无奈了。
“你不骗我就成了,别人骗我也是无所谓了,”女子讨好似的笑了笑,下一瞬又大呼起来,“呀,我看到他们了,快低头快低头——”
假容心下暗叹,这女子看起来还真是有些独特,怎的就能作出这么丰富的表情、说出这么语气多变的话来呢?便不禁多看了那人两眼,眼睛很大,此刻正灵动地往楼下瞟着,嘴角微抿,只透出淡淡的红润,脸色也是红润,看着倒是一副讨喜的模样,只是这性子,罢了,微抿竟也不自禁地叹了口气,自己好像还真不反感这么活泼的性子呢。
“呼,幸好没被他们抓住,要不然可能还得去见官呢。”隔了片刻,女子才舒了口气,把头抬得高高的,又大口饮尽一杯茶,现在连假容都开始对这女子产生兴趣了,要知道拿银子办事的人最忌讳的便是知道太多,所以这次任务假容只是对方是个时值豆蔻年华的女子,却并不知这人的真实身份,而假容之所以能识得龙岩和罗费,还是因为这两人在江湖上的名头都是不小。
“照你这性子,没被发现真是稀奇了。”男子也跟着理了理鬓发,江湖人称“少年神算”的龙岩龙公子,该是个谦谦君子,却不知龙岩与这女子又是何关系。
“那咱们走吧?反正这茶也不好喝。”女子撇了撇嘴,放下了茶杯。
“也好,上次出门逢的是小集,这次就变成大集了,说不准还能碰着什么好玩儿的什物。”男子点了点头,放了茶钱在桌上,便与女子一道起身,往楼下去了,假容坐在原处略想了想,竟也跟着下了楼。
其实这日林蓉只是单纯地想来街上玩了,虽然上次也来过,但毕竟不尽兴,加上这人吧病一好就会觉得这世间真美好,如果不出来走走,那实在是浪费了这大好春光,而龙岩又一向宠着林蓉,加之这几日也确实无事可做,便随她一起出了衙门,却不想一出来就被人给堵住了,堵住他们的不是旁人,正是那几个还在为自己大哥的死而愤愤不平的汉子们,林蓉心情好,不打算和他们计较,便拉着龙岩跑啊跑啊跑到了这处清柔阁,接着好巧不巧地被假容撞见了,再接着就到了街上。
“龙岩,你去帮我买炸臭豆腐好不好?”林蓉手里拿着甜心圈,嘴里嚼着南瓜饼,心里想的却是油炸臭豆腐。
龙岩一愣,接着才想到上次逛街的时候自己还被林蓉“逼着”吃了好多的油炸臭豆腐,看来林蓉是真的很喜欢吃这玩意儿,便点了点头:“你跟我一起过来,现在情况特殊,你我还是不要分开的好——唔——”
林蓉觉得龙岩罗嗦,便塞了块南瓜饼到对方口中,脚下倒也懂事地跟上了龙岩,倒是龙岩被这已塞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一直尾随二人的假容也禁不住扯了扯嘴角,这女子,当真是有趣。
“对了,我记得上次你还买了一块砚台带回去,后来用到了吗?”走在买臭豆腐的路上,龙岩随口问了句。
“还没呢,朱砂这种东西不能乱放的,我还没想好该用来做什么呢。”林蓉摇了摇头,又往龙岩嘴里塞了个甜心圈,看着真像是想把对方的嘴巴堵住,龙岩也很识趣地住了嘴,安心享受美食。
买了油炸臭豆腐,林蓉也满足了,正想着接下来该做什么,就被前方的锣鼓声吸引了。
“韩家班,听戏就听韩家班喽,一人十文钱。”原来是一个戏班子要开唱了。
“咱们去听戏吧,我听师兄说这民间的戏曲可好听了。”林蓉大叫着拉起龙岩往那边跑,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兴趣,不过这还是林蓉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提到自己的师兄,龙岩一边被动地穿过熙熙攘攘的群人,一边暗自思索着。
假容本就只是一时来了兴致,才跟着二人走了这一段路,本不必再走下去,可这戏班子却又着实吸引了自己,要知道这唱戏和变脸可谓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同是伪装,同为诠释,如此想着的假容便也缓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