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少妇,分娩,胞水早破,胎涩不能下。俗谓之“沥浆生”。催生药遍试不应。孟英令买鲜猪肉一、二斤,洗净切大块,急火煎汤,吹去浮油,恣饮之,即产,母子皆生。且云∶猪为水畜,其肉最腴,大补肾阴而生津液。
余尝用治肾水枯涸之消渴,阴虚阳越之喘嗽,并具奇效。仲景治少阴咽痛,用猪肤,亦取其补阴虚而戢浮阳也。
后贤不察,反指为有毒之物。汪 庵非之,是矣。惟外感初愈,及虚寒滑泻者,湿盛生痰之证,概不可食。
以其滋腻更甚于阿胶、熟地、龙眼也。猪以浙产者为良,北猪不堪入用,吾杭之燥肉 即猪皮为之,可以致远,入药尤为简当,不必泥于“皮”与“肤”之字面而穿凿以夸考据也。
孟英又云∶昔老友范君庆簪语雄曰∶解渴莫如猪肉汤。凡官炉银匠每当酷暑,正各县倾造奏销银两纳库之际,银炉最高,火光迎面,故非气血充足者,不能习此业。然人受火烁,其渴莫解,必须猪肉,以急火煎清汤,撇去浮油,缸盛待冷,用此代茶。雄闻而悟曰∶此渴乃火烁其液,非茶可解。猪为水畜,其肉最腴,功专补水救液,允非瓜果可比,因此推而及虚喘、虚闭、下损、难产诸证之无液者,无不投之辄应,乃知猪肉为滋阴妙品也。
死胎不下
局医黄秀元之与人韩名谅者,有儿妇,重身患热病,局中诸医皆虑胎陨,率以补血为方。旬日后,势已垂危。
挽人求孟英诊之,曰∶胎早腐矣,宜急下之,或可冀幸,若欲保胎,则吾不知也。其家力恳疏方。遂以调胃承气汤合犀角地黄汤加西洋参、麦冬、知母、石斛、牛膝投之,胎落,果已臭烂,而神气即清,热亦渐缓。次予∶西洋参元参 生地 知母 麦冬 丹参 丹皮 茯苓 山楂 石斛豆卷 茺蔚子 琥珀等药调之,粥食日加,旬日而愈。
产后血晕
产后诸证,首必通瘀,然有不可以常理测者。表弟周鹤庭室,新产晕汗,目不能开,心若悬旌,毫无恶露。乃父何君新之,按其脉有虚弦豁大之形,亟拉孟英图之。与以∶“三甲”石英 丹参 琥珀 甘草 小麦 绿豆衣等药,覆杯即安,数服而愈。
或诘其何以知非瘀血为患?曰∶此阴虚之体,既产而营液大脱,风阳上冒。虽无恶露,胸腹皆舒,岂可误作瘀冲,而妄投破血之药耶?
恶露不下
朱氏妇,产后恶露不行,而宿哮顿发,专是科者不能下手。孟英以∶丹参 桃仁 贝母 茯苓 滑石 花粉桂枝 通草 蛤壳 苡仁 紫菀 山楂 旋复 琥珀 丝瓜子 茺蔚子等,出入为方,三日而愈。
予荆人娩后恶露不行。或劝服生化汤。适孟英枉顾,诊曰∶阴虚内热,天令炎蒸,虽赤砂糖,不可服也。
以∶生地 丹参 丹皮 豆卷 茺蔚子 茯苓 桃仁 山楂 栀子 泽兰 琥珀,投之即效。且无别恙而易健。可见体质不齐,药难概用,况其致病之因不一,病机传变无穷。语云∶“量体裁衣”,而治病者,可不辨证而施治耶?孟英尝曰∶凡产后,世俗多尚生化汤,是以一定之死方,疗万人之活病,体寒者固为妙法,若血热之人,或兼感温热之气者,而一概投之,骤则变证蜂起,缓则蓐损渐成,人但知产后之常有,而不知半由生化汤之历阶。此风最盛于越,方本传于越之钱氏,自景岳采入《八阵》,遂致流播四海,人之阴受其害者,数百年矣。
从无一人能议其非,今特为此长夜之灯,冀后人不致永远冥行,或可稍补于世。但景岳最偏于温补,而独于产后一门,力辨丹溪大补气血为主之非,可谓此老之一隙微明,惜犹泥于产后宜温之谬说,盖由未入仲圣之宫墙也。
金亚伯廷尉之 室,产后恶露不行,渴、泻、痰多。孟英以∶北沙参 滑石 生薏苡 扁豆 蛤壳 豆卷 石斛竹茹 枇杷叶 琥珀 茯苓等药,数剂而愈。
庚子春,戴氏妇产后恶露不多,用山楂、益母草酒煎,连服数日,遂发热自汗,口渴不饥,眩晕欲脱,彻夜不眠。孟英视之,曰∶此素禀阴亏,血已随胎而去,虽恶露甚少,但无胀痛之苦者,不可妄投药饵。酒煎益母草、山楂不特伤阴,且能散气。而汗泄口干,津液有立竭之势,即仲圣所谓“无阳也”。盖人身天真之气谓之阳,阳根于津,阴化于液,津液既夺,则阳气无根而眩晕,阴血不生而无寐,若补气生阴,则舍本求末,气血不能生津液也。唯有澄源洁流,使津液充而气血自复,庶可无忧。以∶西洋参生黄 龙骨 牡蛎 玉竹 百合 甘草 麦冬 生苡仁 生扁豆 石斛 木瓜 桑叶 甘蔗浆,投之,一剂即安,数日而愈。后以滋填阴分,服之乃健。
产后发痉
何新之令嫒适汤氏,孟冬分娩,次日便泄一次,即发热痉厥,谵语昏狂。举家惶惶。乃翁邀孟英察之,脉弦滑,恶露仍行。曰∶此胎前伏暑,乘新产血虚痰滞而发也。与大剂∶犀(角) 羚(羊角) 元参 竹叶 知母 花粉栀(子) 楝(实) 银花,投之。遍身得赤疹而痉止神清。乃翁随以清肃调之而愈。
产后昏谵
姚氏妇,产后昏谵汗厥,肌肤浮肿。医投补虚、破血、祛祟(痰)、安神之药,皆不能治。举家惶怖,转延孟英诊耶。询之,恶露仍行。曰∶此证病家必以为奇病,其实易愈也。昔金尚陶先生曾治一人,与此相似,载于沈尧夫《女科辑要》中,方用∶石菖蒲 胆星 旋复花 茯苓 橘红 半夏曲,名“蠲饮六神汤”。凡产后恶露行而昏谵者,多属痰饮,不可误投攻补,此汤最着神效。如方服之,良愈。
产后发热
张郑封妻,娩后即发热,服生化汤两帖,热益炽而发赤疹。顾听泉诊之,即予清解药,三剂不应,欲进犀角地黄汤,而恐病家狃于产后以生疑也,乃拉孟英质之。诊其脉,弦滑而数,面赤热燥,胸闷善悲,肢肿而疼,两肘白泡如扁豆大者数十颗,舌上亦有一颗,痛碍水饮,大便不解已旬日矣。曰∶此不但胎前伏暑,且有蕴毒,而误服生化汤以助其虚,幸初手即用清解,尚不至于昏陷。犀角地黄(汤),极是治法,但犹恐不能胜任。乃与听泉商加∶西洋参、滑石、知母、银花、花粉、人中白、蒌仁、竺黄、贝母、桑叶、栀子为剂。其所亲曰∶高明断为热证,何以病者虽渴而喜热饮耶?孟英曰∶此方中所以多用痰药也。凡胸中有热痰阻碍气机者,每如是,不可以其向不吐痰而疑吾言之妄也。若因此而指为寒证,则祸不旋踵矣。进四帖,始得大解,频吐稠痰,而各恙皆减,饮食渐加。孟英曰∶病势虽稳,余热尚炽,苟不亟为清涤而遽投补益,犹有蓐损之虞。其母家果疑药过寒凉,必欲招专科调治。幸将前方示彼,尚不妄施温补,然隔靴搔痒,纪律全无。旬日后,余火复燃。郑封坚恳孟英设法,仍用甘寒疗之。周身肌蜕如蛇皮,爪甲更新,其病之再生也可知。继予滋补真阴而起。
翁嘉顺室,娩后发热,竹林寺僧治之不应。温、龚二医皆主生化汤加减,病益剧。请孟英诊之,脉软滑微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