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太太满脸怒容,紧锁的眉头,似怒发冲冠。
她左侧站着的是三太太贾云。这个贾云是当朝贾相国的掌上明珠,当年夏家与贾府的姻亲盛极一时,更有先皇亲自指婚,摆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热闹非凡。
夏紫涵微微的审视了一番她的三婶,只见其侧髻在首,乌黑的发上斜插着一根用通透白玉制成的牡丹簪,一双金耳坠在冬日阳光照耀下甚是晃眼。一袭白色毛裘外披,袖口又以金银丝互相穿梭点缀,甚是华丽。
夏紫涵心中暗自唏嘘,有谁会想到几年之后,这个雍容的女子却因夏家的连累镣铐加身,最后落得个衣不蔽体,客死他乡的下场。
夏紫涵暗暗的将心绪收起,又转而望向了老太太。
老太太的右侧则是一向温婉如玉,在尚书府深得人心的柳姨娘。她温柔的看着夏紫涵,双眸透亮,略施粉黛,娴静的气质让人过目不忘。
夏紫涵美眸微转,“祖母,”轻轻的唤了一句。
夏老太太神色严肃,愠色明显。
她只当自己不知,只是纤细的手将垂挂的发丝拂到耳边,嘴角渗出微笑。
她静静的站立在那,而老太太却看的痴了。
这些年,她本就没在意这个二房的丫头,要不是今日因为佛经一事,她也断不会来踏足这玲珑阁。
今日这个丫头的装扮清丽异常,面目又清冷,
让她在不知不觉间想起了玫儿,她努力的抑制着自己的震撼。但往事如水,虽越发克制,却点滴在心头。
贾氏和柳氏似乎察觉到了夏老太太的异样,互相对视了一眼。
夏紫涵见祖母心猿意马,便出声唤道“涵儿给祖母请安。”声音空灵婉转,丝毫没有她这个年龄该有的稚气。
回忆太重,当夏老太太回过神时,她不禁自嘲,这些年在这座偌大的内宅之中,思绪太过阴敏。涵丫头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娃儿,断没有这般玲珑的心思。
这般想着,神色便略有缓和,道“昨儿个我屋里来了个贼,”顿了顿,见眼前的丫头依旧是一副谦和的样子,便又将语气缓了下来,接着道“我道是外来的什么毛贼,却原来是个惜佛的人。我屋里的贵重东西倒是不拿,偏偏要拿我老婆子的佛经。涵丫头,你说说,这世上是不是无奇不有啊。”
夏紫涵眼眸微垂。睫毛微动,她似乎全然还未消化掉老太太之言,震惊无比。
大约过了片刻。
陈嬷嬷见夏紫涵不回话,忍不住道“回老太太的话,小姐昨儿个早睡。”说完还用余角瞥了眼老太太。
却恰巧与贾氏的眸相接,陈嬷嬷立马低下头去。贾氏轻蔑了赏了陈嬷嬷一眼,便继续注意着柳氏的神情变幻,只是那柳氏恬静安稳,找不到半点异样。
夏紫涵将众人的神色收于心底,心下莫名的有些许不安。眼里闪过一丝挣扎,正思忖着却被一声呵斥断了思绪。
闻声听到“放肆,老太太问你的话了么?”
这声呵斥是从老太太的身后响起的。
开口之人是夏老太太的陪嫁慕容嬷嬷。这个慕容嬷嬷虽白发爬上了发梢,但双目炯炯有神,眼光犀利,声音又颇为洪亮,给人一副干练老辣之感。
陈嬷嬷抬头看了一眼老太太,又往夏紫涵的方向看去,见夏紫涵没任何表示,便连忙磕头道“是老奴的错,是老奴的错。”嘴上这么说着,身子却无半丝害怕的痕迹。
柳姨娘见状,陪笑着在老太太的耳边道“娘,陈嬷嬷大抵也是护主心切。涵儿眼下不过12岁的光景,手底下的丫鬟犯错,咱们这几个做长辈的再怎么生气也不能将看管不严的罪名强安在一个孩童身上。”
语气轻柔,对于夏紫涵的呵护也是溢于言表。
这一番话听在外人的耳朵里,自对刘姨娘的得体颇为赞赏。
夏紫涵上辈子是见惯了柳姨娘“呵护备至”。今日她虽口口声声的维护自己,但是母亲已然回府,这个柳姨娘在这里无疑是在向众人暗示母亲林氏的疏忽。
“哎哟呵。柳妹妹这话说的倒是即是。林嫂嫂昨日才回的府。本来这玲珑阁出事也确实算不在妹妹你的头上,可是这尚书府的上下谁不知道,咱尚书府的玲珑阁现在是柳妹妹你当的家。而涵儿屋里的丫头哪个不是你这个做后母的精挑细选的,这现下她屋里的丫头犯事了,手脚不干净。你这个姨娘也确实难辞其咎。”
贾云唤柳如画为妹妹,唤林氏为嫂嫂本就让柳氏心头窝火。而后又夹枪带棒的一顿讽刺,性子沉稳如柳氏。面子上也有些许挂不住,尴尬之色尽显。
“弟妹说的是,是如画的错。如画日后定然以身作则。”柳氏本来还想说些什么。
“好了,”老太太睨了二人一眼,见二人默不作声,便继续唤道
“把那个胆大包天的奴才带上来。”
话音未落,只见几个家丁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拖了上来。
只见那女子低垂着头,黑色的发丝垂挂在前,衣服上有干涸的血迹。两只纤细的双手微张着,红肿着。看这形势想必是用了刑罚的。
夏紫涵虽早有准备,可是看到这样的夏末,心里还是愧疚和愤懑的。
被丢在地上的夏末双手一碰到地,便被疼醒了过来。
她缓缓的抬起了头。脸色惨白却依旧虚弱的给主子们行了礼。这礼行的是断断续续,眼神却一直示意着夏紫涵自己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