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花草已经全部凋零了,秋风里一低头就可以闻到萧索的味道。回到苏府,表面上风平浪静,一切如旧,可免不了总是有些下人交头接耳。失而复得的大家闺秀,浑身泥垢被悄然接到了苏府偏院的屋子里。苏雅修皱着眉头审问,仍旧全无头绪。
老夫人抱着周子琪哭得死去活来,说是幸好小孙女没事,不然她哪有脸面去见她那善良柔弱的母亲。
苏清灵是不是善良柔弱的,周子琪不好发表言论。她只知道,要洗刷自己半夜翻墙和装鬼吓人的罪名,还要一些时日。苏红袖惊着了之后,缠绵病榻半个月,把一个花容月貌的小美人折磨成了一个骨瘦如柴的骨架子,王氏嘴上一溜烟的上火的水泡,看得周子琪胆战心惊。
府里上下,除了老夫人,其他人都是存了不好的意思的。毕竟,周子琪一个女子,外出这么多日,若说完好无损,谁信呢?更何况,她还是裹着乞丐的衣服回的府,也只能瞒得住那些小厮丫鬟啊。
老夫人只好把周子琪接到自己的院子里住着,细心派了几个婆子照顾。着人看过,仍然是处子之相,这也稍稍帮周子琪挽回了一些名声。
阿禾,阿莲,阿文都受了罚,其中阿画的惩罚最为严苛。不过,让周子琪奇怪的是,在她离开的这段日子里,阿画好像被苏雅修带走了,好几日都见不着人。问过阿莲,只是说阿画伤得比较重,换了地方休养。
周子琪知道这是假的,她在老夫人面前提过,只是当时老夫人复杂的眼神让周子琪有些不明所以。
阿画做错了事情,被罚去了庄子。
终究是欲言又止,周子琪不想再失去最后一个对她好的人。
独孤凌住的那座山原来叫乱安山,是个经常闹鬼的地方,根本没有人烟。山上的房子也是陈年旧物,只剩下断壁残垣。周子琪找不到半点自己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苏雅修目光有些闪烁,他也不明白为何隔得这么近,苏家的人却没有找到周子琪,如果,周子琪真的在这座山上的话。
对于苏家,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周子琪已经可以开口讲话了。
老夫人和苏雅修重金谢了谢那个江湖游医,就是他在周子琪失踪前开了一副药,尽管不知道是不是这服药起了作用,苏家的人还是表现得异常高兴。
这日,周子琪带着亲手做的小点心去看望红袖。
王氏去了洪家,说是要托她的表兄替女儿寻找名医。她坚决不允许自己唯一的一个女儿,折在这里。没了女儿,她拿什么去帮儿子笼络关系。老夫人和苏雅修的脸色很难看,苏二爷的脸色更难看,只是也没人想要关注他的脸色,除了他的孝顺儿子,苏玄朗。
还有两年他就要去皇都考进士了,可是家里的事情接二连三。周子琪开始迫切地想要知道周五爷和苏清灵的消息,她需要安慰。
这一年多,周子琪只从苏雅修那里知道在她离开之后,苏清灵又怀了一个孩子,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五六个月了。
周五爷的意思是,等苏清灵孩子生下来之后,再让周子琪回去。这个意思,苏雅修没敢跟周子琪说。
所以,经过哑疾好了之后的周子琪归心似箭,周府却依然没有派人来接。苏雅修也忙得两脚不占地,没得闲工夫来送她回络织。
“玉妹妹,莫要担心,过年之前,你一定能回去周府。”苏红袖半倚在床上,身上裹了厚厚的裘衣,一张小脸白惨惨的。周子琪见了心中十分愧疚,红袖那天晚上是为了给她送棉被和吃食才遇的险,王氏把这笔账记在她头上其实也不过分,只是,于事无补啊。
“你不要老想着那天晚上的事情,过去的就过去了,二太太不是替你求了好几个平安符么?听说连松远大师不离手的佛珠都被你娘借来替你安魂,你还怕甚?”周子琪心想,我在现代还看过恐怖电影,都没有想你这般不经吓呢!
不过周子琪也知道,古人最是封建迷信,相信了就相信了,总以为有鬼神存在,这是根子上的认知,掰不过来。
苏红袖垂下眼帘,眼角静静滑过一滴泪。
周子琪拿了手帕,替她擦拭。
苏红袖的丫鬟阿绿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周子琪也不是不会看眼色的人,这主仆二人愁云满面,其中要是没有猫腻,她可不信。
“好不容易趁你娘不在来了,有什么心里话想要倾诉的,就请直说吧。”
周子琪抚了抚衣裙的褶皱,活动了一下坐得有些发麻的腿。
苏红袖卷曲的睫毛轻轻扇了扇,她红着脸,阿绿也低着头。
“不说,我可走了。”周子琪叹了一口气,扭扭妮妮得还是那个飞扬跋扈的苏家嫡女苏红袖吗!
扭扭妮妮?周子琪眉头一挑:“该不是和男女之情有关?你是喜欢上了某个人吗?”
苏红袖惊得瞪大了眼睛,阿绿捂着嘴摇摇手,示意她没有告密。
“看你这小儿女的姿态,我就猜了个七八分,拿话一试,你就不打自招了。”
周子琪得意地长笑一声。
苏红袖见周子琪把话说开了,也顾不得什么害羞不害羞,一股脑地把憋在心里的话,全说了出来。
王氏想要把她许给陵夏的刘家,一个靠军伍起家的勋贵。苏红袖好歹也是清贵世家女,自然是看不上对方的家世的。
可是,让苏玄朗偷偷见过那人之后,苏红袖才知娘亲给自己选的不是一个武夫,而是一个翩翩佳公子。
能让苏玄朗夸赞的才学,想必应该还是不错,即使玄朗太小,眼光不毒,但老夫人亲眼瞧过的还说好的,那就差不远了。
周子琪点点头,觉得既然是这样,那这婚事也不错。家世无所谓,只要人可以,以后夫妻相处和睦便好。
可是,问题是,刘家的那个公子有一个残废兄长,一直没有娶妻。按理说,得先给哥哥完婚,弟弟才好迎娶。
只是一个残废,家世再好,想要说个像模像样的世家女,着实有点难度。
周子琪讪笑,苏红袖这也真是倒霉,摊上一个这样的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