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东方霁落座,四周才恢复吵杂。
“主子,为何不带面具了?”王乐凡扒了几口饭,忍不住问道。
言紫羽、叶辛一副看白痴的样子,朝她撇嘴。
东方霁专心地吃着他眼前的菜——因为他的洁癖,叶辛总将他喜欢吃的菜放在他面前,而他们虽与他同桌,都很识趣,绝不动他前面的饭菜。
叶辛道:“主子从前戴面具是为了避免麻烦,现在……没这个必要了……”见主子抬目扫了他一眼,于是不敢再说。
“哦。”其实她根本听不出所以然,为何没必要了,她认为很有必要。但主子摆明不愿他们谈论此事,只好作罢。
叶辛见她一脸茫然,气得咯吱咯吱咬牙,什么叫恨铁不成钢?就是此种情形。她到底哪里吸引人了?
邻桌传来高声阔论。
“听说你娶了郑家美貌的三小姐?”
“哈哈,是是。”
“你小子艳福不浅啊,郑家三小姐是出了名的美人儿,若送进宫里,一定是个贵妃娘娘。”
“哪里哪里,比不上皇上艳福。”
“要论艳福,谁比得上皇帝,三宫六院,三千佳丽,那是环肥燕瘦,天天晚上换不同美女!”
“是啊是啊!”众人附和,一脸神往,恨不得去代替皇上睡几天。
王乐凡先是鄙夷,接着噗哧笑出声来。
东方霁奇怪地问:“笑什么?”
王乐凡忍笑道:“他们羡慕当皇帝三千佳丽睡不停,换个角度看,你们不觉得其实是皇帝被三千个寂寞女人不停**?呃,如此说来,皇帝也不容易。”
“噗——”
“噗——”
……
“扑通——”
“轰隆——”
……
客栈大厅,众人喷酒、喷茶、喷汤、喷菜……总之将嘴里的东西全都喷出,承受力差的,则跌落凳子,在桌下咳嗽……
东方霁好不容易顺下卡在嗓子里的菜,难得大笑起来,一时之间,大厅又响起一阵狂笑。
叶辛抱着笑得抽筋的肚子爬上凳子,“王姑娘,你见识太非凡了……啊哈哈——”
王乐凡笑嘻嘻地道:“那是……实情啊。”
“噗——”叶辛、言紫羽又笑作一团。
朝曦国民风淳朴保守,因此,一番“**”言论,她在朝曦算小有名气了。
王乐凡看着东方霁难得的笑容,发起呆来,之前只觉得这张好看的脸是人间祸害,现在看着,竟觉得,那带着笑意的眉啊眼啊嘴啊怎么那么勾人?
“砰砰砰。”剧烈心跳声,她吓得抚上左胸,暗骂丢脸,那颗小破心脏竟敢不安分地对高高在上的主子动心思,主子是谁?东方霁诶,每个女子眼里的肥肉啊,她疯了吧?好不容易心跳正常,她却再没心情吃饭,也不敢看东方霁,狼狈逃回房间。
狼狈而逃的后果就是,半夜饥饿难耐。
客栈厨子早已睡下,她想起昨天备在马车里的糕点和干粮,叶辛是个很有经验又极细心的人,每到一处城镇集市,总是在车厢里备满食物和水,以防错过客栈打尖。
她爬起床来,提了灯笼摸到存马车的后院,取了些糕点。想着,明天再去买些糕点将车里的备粮补齐。她抱着油纸包的糕点,跳到屋顶坐下,打开油纸,取出一块糕点咬着,入口清甜酥脆,闭眼享受着这好滋味。
不对……气氛不对。
猛地睁眼,一张俊美邪魅的脸庞近在咫尺,更确切地说,他的鼻尖几乎贴上她的鼻尖。
“啊——”被赫然出现在眼前的俊脸吓到,她轻叫着往旁边跳起,却忘记身在房顶上,脚下一绊,顺坡滚下。
东方霁好心情地将她捞回,放在身旁。
“主子,你怎么在这?”
“我来不得吗?”
“不是……”
“还是你认为这房顶只有你能上来,我不配上来?”
“……”
当主子的本来就有指鹿指为马的权利,想怎么说都行。
她努力让自己笑成一朵花:“配,主子太配了,这房顶多好啊,离月亮星星更近一些,赏着也方便,只有主子才配站在离星星月亮这么近的房顶。”
“……”
东方霁凝视她片刻,从她怀里拈一块糕点放入口中。
王乐凡的目光闪烁,左瞅右瞟,她可不可以装作没看见有洁癖的主子刚才拈入口中的糕点被她咬过,上面沾着她的口水?
“现在的你,和你在大师兄、小师妹面前很不一样。”
“呃?”王乐凡垂目,吃着糕点,“自然不一样。”在他们面前,在师门里,她是不快乐的。
“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正被你小师妹欺负,而你半点不敢反抗,我很瞧不起你,我不喜欢逆来顺受的人。”
王乐凡愕然,他果然早就见过她,难怪会找她当保镖,他不喜欢逆来顺受,难道她就喜欢吗?
“在我眼里,逆来顺受就是无能。”东方霁继续从她怀里拈糕点吃,王乐凡嘴张合数次,很想提醒他,他又吃了沾着她口水的水晶莲蓉糕。
“三天后,第二次看见你,你还是在受气,不过,那次却见到你逐猎一只野狼,那身法内力,分明不是看起来那般软弱,比你大师兄高出来不知几何。”
她明明猎了一只野狼,却将狼丢弃,然后重新打了两只野兔提回去,最后那头狼倒是便宜了他和叶辛。明明武功高强,却极力掩盖。虽然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私下却怡然自得。不知为何他竟生出几分一探究竟的兴趣来,在她去河里洗浴的路上,让叶辛蒙面袭击她,哪知,十几招下来,叶辛险些丢了小命,亏得他暗中相助,才得以脱身。
叶辛只知道,他遇见她三次,欣赏她的剑法,才设计她当保镖。
殊不知,因为好奇一个年轻女子为何能练得一手好剑法,那身法内功分明与师门不同,然后又好奇为何受到同门轻贱,她不但不记恨他们,反能淡然一笑,那笑不是虚伪的假笑,是真正淡然的笑。因此他鬼使神差地多次变换路线,甚至不惜夜里偷偷施展轻功去窥视避开师兄妹练剑的她,她练剑很用心很勤奋,他不解,一个姑娘家练那么好的武功作甚,她们一生不就求嫁个好郎君,衣食无忧、相夫教子吗?她性子淡然却有原则,活得简单快乐,却有底限,看着看着,便不对劲了,觉得她举动投足都煞是好看……
这些是隐在他心底的秘密,不愿让任何人知道。
王乐凡呆呆地盯着东方霁,今晚的东方霁很不一样,不是高高在上的主子,反而像相处多年的老朋友,看向她的黑眸更是盛着温情……应该不是她眼花吧?
东方霁回头瞧见她的呆样,眼里闪过一丝喜悦,“你发什么呆?”
王乐凡嫣然一笑:“主子,第一次听你说这么多话。”
东方霁耳根微热,面色镇定如常,眼里却泄出笑意,从旁边变出一壶酒来,递给她。
王乐凡惊喜地接过:“给我的?主子想的真周到。”对着酒壶大喝一口,然后笑笑:“主子很奇怪我为何在大师兄和小师妹面前忍气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