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佩,你真多心,关于我们之间的爱情,主人永远是你,不是我。
春华,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也永不回那伤心的村庄,这宁愿陪着我的羊儿死。
子佩,我写了太多诗了,漂亮的语句我就不讲,说点最朴实的话,你一定会成为我的女人的。没有别的原因,因为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我是泥,你是雕塑家,这是你说过的。你哪天对我不满意了,你就把我弄回泥粉,我粉骨碎身也要报答你。
仅仅是报答么?
不,还有爱。
如果,你拥有了满天星辰,你会记得我为你燃过的,那点微微的烛光么?子佩泪水潸然了。
会的,你的微光已成了我心儿欢腾的血液,它是为我守舍之魂灵。很难想象没有你的日子,那我会成为没了灵魂的人,成了停了心跳的僵尸!
春华说着伸过手去,拭去子佩眼里的泪花。又写诗呢,子佩嗔他道,边顺势将身子紧贴住春华的胸口,那一刻,她觉得心儿也紧紧地和他贴在一起了,如花草之植根于大地,如鱼儿之奔游于江海。
快要毕业的时候,子佩的两个父亲,物理学家的亲生父亲和大字不识几个的工人养父,他们竟一起到了大学看子佩。与其说是他们来看子佩,还不如说是来看春华。
那位物理学家已落实政策,尽管面色纸白且满脸的皱纹透出些许憔悴相,但只要跟他说话,他本佝偻的腰板立刻挺起来,如山体阿阿般显出郁郁苍苍的涵蕴来。
中国的知识分子是顽强的,尽管天云色变,久久不见天日,但他们执着地相信,天塌不下来,天道会还给他们一个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的。
说起这个时,物理学家不大的眼眯成一条缝。他引用的话却很有力,他说,“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他要春华记住,只要提高自己的内涵气质,便能透过山色空朦,透过水光涟滟,将灵魂溶入雄伟而神奇的大自然天籁之中。
显然,物理学家默许了女儿和春华的关系。
他对女儿说,春华一看就像个知识分子,很斯文。还问出春华的父亲是不是老师的话。
子佩工人父亲却不这么看,他宽大而有力的手掌狠狠地在春华周身拍来拍去,好象在鉴定春华骨象的挺直。他说,行,是个做事的好身板,干啥事都不亏。
子佩听了忍俊不禁,吃吃笑个不停。
两个父亲走后,子佩告诉春华,他们同意子佩在江西工作了。
因为子佩和春华在大学里都是品学兼优的学生,大学里有意让他们都留校任教。起初子佩的物理学家父亲不太愿意,坚持要子佩回上海工作,单位他会联系好。毕竟,蒙受冤屈近二十年的人,政府会在他的亲人分配工作时恩施些照顾的。
但春华执意要留校,子佩岂能独自回上海呢!
正当子佩刚下定决心留在江西工作的时候,春华却作出了更令她意外的决定,他想回丽川工作。
那年临州市委在全国范围内,给所有临州籍的大学毕业生去了一封热情洋溢的盼归信,热切希望这些人回家乡工作,为重塑临州历史文化名城的地位而出力。
春华当然也接到了这封信。
有的人接到这封信,也许会随手一扔,根本不放在心上。可春华看了却心潮澎湃不已,他好象看到了世界在他面前无限延展,提供他一个大施拳脚的空间。相对来说,教书育人岂能比救民众于贫困有意义!
他便有了和子佩的第一次争执。
子佩很生气,说他翅膀硬了,开始不听话了,以后天知道还会怎么着不听话。
春华便开始说服她,他说自己来自于丽川,那是生他养他之地,所以,他一定得回去,以子之身报效桑梓。他目光灼灼地还说,我是在丽川诞生的,我发誓,一个繁荣昌盛的丽川,定将会因我而诞生!为此,我要牺牲在省城的工作机会,让暂时的苦难作为青春之祭,向未来挑战。
子佩很小心地说,如果是为了我呢,你能放弃你那份理想么?
春华说,我不会放弃理想,当然也不会轻意放弃你,这都是我当前要做到的最重要的事情。
你是要我也去丽川工作?
对!春华坚定地说。
如果我不愿意呢?
我没想过你不愿意!黄春华很自信地样子。
事情没有春华想的那么完美。
在填了分配志愿并向校方强烈申请后,春华和子佩都如愿回到丽川工作。可临州市分配办分给他们的工作是什么呢,春华还是教书,只是从省城大学教书变成了县城中学教书。子佩还算好,分到文广局工作,总算是名干部。
春华那个失望劲就别提了。
可以意料得到啊,你以为能分到哪?县委办?要不直接分你当局长算了!子佩笑着安慰他说。
我不是说分得不好,我明白,他们也没亏待咱,只是,我实在不想教书。春华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他非常后悔,后悔自己的幼稚和无知。现实是残酷的,当你以为世界向你拓展的时候,其实,那种拓展,只是你针眼看世界般的拓展。再怎么拓展,你是不能参与其中的,你只能作管窥洞悉,或者隔岸观火般。
有时候他会产生被欺骗感,好象自己做了一帘春梦。
春梦是美好的,最少你还有梦,而且还是春色的。子佩说。子佩还告诉春华,到底应该有怎样的人生的价值观,每个人都想干大事,那教书的事谁来做?退万步来说,你想救民生于贫困,那更可以利用你的先天优势,那就是自己对文学诗歌超强的领悟力。现在,国家处于重大变革中,这为文学诗歌的繁荣创造了非常好的条件。你如果真想为社会作出点什么,那么学鲁迅般用笔作武器,为唤醒民众自强自息精神而呐喊,这也未偿不可。老师,那是一种很适合作这般打算的职业,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子佩的话让春华安心下来,再也不怎天六神无主怅然若失般,他心平气和地到县中报道去了。
有时候,春华会想,为什么自己运气那么好?比如,初中成绩并不算那么好,因为根本没人教他怎么学习。也许就是因为听话,另外记忆力好,毛选毛诗背得滚瓜烂熟,就作为品学兼优的学生被推荐去共大学习了。在共大,子佩那么清高,又透出那股聪慧可人劲儿,那么多人都想帮子佩,只是自己力气大体力好些,帮忙时因为害羞,从不主动找子佩搭话,如此便轻易赢得子佩的芳心,得到子佩的倾力帮助。学了许多农村孩子想都不敢想的文学艺术不说,还考上了大学,更要紧的是,还将要抱得美人归。像子佩这样春华秋实般的女子,不是每一个人都有那么好的机运享受她爱情的满园春色、秋实累累的。
春华想,上天创造了我,就替他创造了子佩,子佩是专为我而生,为爱我而生的。
有了子佩,他没道理没有好运气。
因为文学诗歌方面小有成绩,他入了临州市作协。入了作协,他就认识很多朋友,其中有个叫李一峰的,是临州市经贸委的干部。一个偶然的机会,市属一家机械厂引进一套法国设备,因为没有经验,经法国专家手把手教的工程师等专家走后,竟发现自己并没有学会。想自己对着说明书来试试,可那说明书竟是法文,对他来说无异于天书般。眼看省里马上来对这个项目验收,要应急外地调人又谈何容易。那时可不像现在这样,有发达的通讯设备、便捷的交通,还有网络化的人才库等等。把市委市政府大小官员们急得,个个都像热锅上的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