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你这话听得真够新鲜。不过,我可跟你说,我还没同意你跟羲羲的婚事呢,什么顾及你和黄羲的关系,简直是放屁!
我见他言语又激动了,便再次默不作声,任凭他骂着。心里却想,虚伪,真虚伪,我要不是黄羲的未婚夫,你会这么关心我?还带我到省城和外商商谈业务,司马昭之心!
小宁啊小宁,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很以为自己了不得,其实,也就会专挑些美言警句,拿一本小本子抄另一本小本子罢了。对了,现在不要抄了,现在有电脑,复制粘贴些附庸风雅的玩意,然后自己也人云亦云些几句来,孤芳自赏着以为自己便李白杜甫、鲁迅矛盾了。其实,都只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东西!于国于民都百无一用。把话说重点,你那就废物一个!
黄市长,你说的话我一点都不明白,我不知道风雅为何物,也自然谈不上附庸;至于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我金玉不外,败絮自然也不于其中。相反,一些身居高位,口口声声为人民服务,其实却暗地里不知做什么勾当的人,那才符合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你……你小子就一混蛋,不识好歹的东西!
黄市长,希望你不要骂人!
我骂你,我还想打你呢!说完,越野车又是往边急拐,在路边急停下,伴着刺耳的刹车声。
他怒视着我,我也不甘示弱,也怒视着他。
你给我滚蛋!说着,他支起身子,打开副驾室的门,要我下车。
您是以黄市长的身份和我说话,还是以黄羲父亲的身份与我说话?我不动身子,冷冷地对他说。
滚就是滚,有那么多话说!
以黄市长的身份,我今天不会下车。我是你请来的,说是公干!你没有理由把我扔到高速路上。违章 不说,你还犯了不爱护同志不团结同志的错误。我想,这是作为国家机关工作人员的大忌,特别是像你这样的党的高级干部,那更是大忌。如果以黄羲父亲的身份,那我尊重长辈,我会听你的,立马下车回家。
就当我是黄羲父亲好了!黄市长大手一挥说。
那行!我支起身子跃下车,重重的关上车门,往回的方向扬长而去。
妈的,你跟我回来。后面黄市长喊。
我没理他,昂首阔步着。
车子往回倒横到我身前,黄市长下了车子,走到我跟前说,行啊小子,还挺犟的,算了算了,我向你道歉!
我看了他一眼,他不再满脸怒容,脸和气着,真不知道他变化怎么如此之快。
快点啊,副市长的面子不给,黄羲老爸的面子也不给?快点快点,别磨蹭,危险!说着,他拉着我上了车,边笑说,臭小子,文人没见当上,架子可真摆得足,黄羲不是瞧上你这点吧!
在车上,黄市长再次和我讲如何与外商打交道的经验,这次我听进去了,听得很认真,一幅很感兴趣的样子。
感到自己刚才只是戴了幅面具,如今,不知黄市长如何施展的魔力,不费吹灰之力便揭了我的面具,我身不由己的虚伪着心灵,跟着他指挥棒走。
想着这些,心里开始烦躁起来。
怕黄市长又作别的教训,我对他说,你的司机呢?
他啊,我没让他来。
为什么?
今天和你同往,既公亦私。于公讲,带不带他无所谓;而关于私,带他就不合适。
你的私,是不是刚才叫我滚啊!我笑着说。
他也爽朗地笑了。
在司机工具箱里,我无聊地翻出一些带子。有一盒带子,重重地打击了我。
那盒带子专辑名《花火》,内里面有一首歌叫《青春》,就是这首《青春》,它深深进入我的内心,并刺痛了我。
本来想用放歌来解除我的烦闷以及省得他继续作政治教训,可这《青春》,又让我想起了俞梅花。
《青春》这首歌的原唱者筠子,是九十年代末新崛起的女歌手。可在事业刚要起步时,在新世纪来临的那一年,她自杀了。
原因当然是为情所困。
她和我同年同月生,带“7”字很多,1977年7月,感觉是情人节出世似的。
她的遗书很简单,是留给小保姆的,只有几句话,其中有“不要惊动任何人,请通知我的妈妈”,“其实没有办法,因为我天生十分忧郁”这几句。
第一次听她的音乐,是在我一个要好的朋友车上。那天,我约好这个朋友出去办事,他车上正放着筠子的音乐,我说,怎么那么像王菲啊。
我很喜欢王菲的歌,而筠子的嗓音,确实与王菲相像,特别是《春分》那首。
朋友不做声,他点燃一根烟,良久才在烟雾里说,她是筠子。
筠子?
她现在是在天堂,你听的是来自天堂的歌。
紧接着,筠子的《青春》响起。
我说,是不是那自杀的筠子?
朋友不做声,他默默吸烟着。
我突然想起什么,便不再惊扰他,让他默想着。
雨滴轻飘飘得像我年轻的岁月
我脸上蒙着雨水就像蒙着幸福
我心里什么都没有就像没有痛苦
这个世界什么都有就像每个人都拥有
噢继续走继续忘记
在我没有意识到的青春……”
这位朋友曾与一位歌厅里唱歌的女孩相好过,那女孩四川人。她长得面容娇好,个子也高,后来朋友说,她像筠子。
她喜唱筠子的歌,嗓音也如筠子般的飘忽清亮,特别是这首《青春》。
可没想到她和筠子一样的命运。
他父母坚决反对他和这女孩来往,就是女孩怀孕了,他父母也不为所动,并以断绝亲情关系为威胁。
我朋友屈服了,他流着泪对女孩说,我们来生做夫妻吧。
女孩流着泪离开他。
女孩不是自杀,她是难产而死的。
她躲在乡下想把肚里的孩子生下来,但很不幸,她躲得也太深了。那地方是不通机动车的山区,交通极为不便,从山路出来到县城,最快也要二个小时。
她便是在山路的颠簸与人们的呼喊中,死在去县城的路上。
血流了一板车。
我朋友知道噩耗后,人几乎崩溃。
他父母安慰他,说她可以打掉孩子却不打掉,硬是生下来,是不是准备拿孩子要挟你呢?
朋友不作声,默默地从父母家搬出来,从此,他再也没回过父母家。
五年了,他至今未娶。尽管他条件很好,有房、有车,还自己开了一家公司,公司也兴旺着。
五年前的那天,朋友在车上沉默了很久,直到整个那盒带子放完。
对不起,耽误你事了,他妈的,我竟然睡着了。朋友醒悟后自嘲着说。
你没睡着,你一直在吸烟,这应该是第六根了。
宁捷,等你以后爱过恨过,你就知道这滋味了。
但愿我永远都不要。我笑着回答。
可现在,我也无可救药地陷入感情麻烦。
筠子、四川女孩还有俞梅花这些女孩儿的影像,交替在我的面前闪现,飘飘荡荡着。
最要命的是,车里越放这首歌,我越闻到死亡的气息。尽管现在这首《青春》是汪峰唱的。
好像这《青春》把筠子、四川女孩的青春唱活过来,然后她们摇摇晃晃的向俞梅花招手。而俞梅花则从死一般地沉寂中走出来,她不再掩面哭泣,不再合什佛唱,更不再对着三生石发着痴呆,她很欣喜地跟着她们走。
她说,我不会惊动你的,你也不用通知我的妈妈,我的妈妈已在天堂,她在天堂里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