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我们谁也没起来。她在里面睡着,我仍在客厅里躺着,只是,客厅里很乱,只有我睡的沙发那块稍显整齐点。
我非常烦躁,我不知将来的生活会如何进行下去。看着窗外,月光非常暗淡,夜空拉起的幕布就象裹尸布一般。
不行,我得去看看大海,看看大海,体验体验大海的胸襟,也许,我还有生活下去的信心。
我暗自下定决心。
于是,我起来到了书房,写了纸条告诉俞梅花我明天要远行。我本来打算去海南,那儿温暖些,但后来拿了中国地图看,一下子又看中了去浙江舟山。那儿有北普陀,主要的,那儿还有桃花岛。一想到桃花岛,我就想起金庸笔下的世外高人黄药师,还有他深爱着的,把古典情爱诠释的如歌如泣的那个无比聪明的女人。另外,桃花岛让我很容易跟世外桃源混淆,其实,我就是寻那样的地方,在那儿,远离城市这最大的俗物聚集之所,从而所有的不快都他娘的见鬼去。那儿只有纯净的田园和山林,不会产生任何世俗杂念,就如林妹妹般冰清玉洁。于是,激动间,又在留言边再附一首小诗,诗云:
妹妹,从今天起,我要远行
收拾行囊,只带一颗心
走的时候
这个城市,灯火通明
没有梦的陪伴
只有月的清影
妹妹,你可相信
这是朝着,你的方向前行
作别熟人的面孔
远离无聊的工作
朝着妹妹样的,孤独山林
还有,她曾在的水滨
古老的爱情是否能寻
有没有高山流水般的琴音
妹妹,你降落凡尘哪里
风月委屈,秋怨笑颦
不作了黄梁清梦
拾起如泪般飞絮
妹妹,你看看满天的繁星
为把你见,谁情殷殷
背后的城市,泪水盈盈
旅行是拥挤和冰冷的,但我喜欢这种拥挤和冰冷。
返校学生的彬彬有礼以及返厂民工的双眼茫然都不属我类,我是哪一类人,想起来都可笑!我竟然选择这个时候去旅行,或者说是度蜜月,一个人的蜜月。
杭州的天堂之旅,我没有留下多少印象。光怪陆离而又陌生的都市只能增加我旅行的孤独指数,随处耸立的高楼大厦,我视之如地狱魔宫般的幽殿。
诺基亚期期艾艾地响着电话铃声,我听之如恍世隔音,置之不理。我绝不想看那闪着的名字是俞梅花或其它哪个人的,也不刻意去关掉它,这样的铃音影响不了我,也决定不了我。之所以不关掉它,只是为了证明我在外面还活着。
西湖看上去很美。
但看着很多手牵手的红男绿女,我就有一种想逃的感觉。我真真切切的感觉到,美,其实是深埋进你内心深处有特质的、需要有所感应的东西。我现在内心里面只有孤零,而没有感应到美。
西湖的水太缠绵悱恻。
冷不丁就想起白娘子温存婉约、深情的越音清唱,也恍惚听到吴哝软语如细雨般体贴入微的,许仙关切妻子的声音。这种声音让我难受,我进一步加深孤独的体验,认为自己似已成了晒在平常人家阳台上,暖暖冬日里失去血肉的人形肉干。
只是,这里不见有油纸伞和丁香花般忧郁的香味。
在离开杭州去浙江宁波的火车上,为了眼目不被对面更象是度蜜月,两年轻夫妇的耳鬓厮磨所折磨,我的眼目如苍蝇一样没头没脑地叮着窗子向外傻看着。
前途光明,但出路没有。
没有人象我这样窝囊。我象一个垂暮之年的老人,审视着我二年来的情爱生活。
繁华落尽是苍凉,可我可有繁华时节?
她想要的是心境常欢乐,可我何曾心境常欢乐过,心境常悲苦还差不多。可细想下来,她又何曾有错?
我旁座那中年妇女为让挤进一个老妇,往我身边靠了靠,让我感到很难受,只得把自己的身体紧贴在火车冰冷的壁上。我斜眼看了看,老妇边上还站着个老头,老妇两手紧抓着她那老头的裤子,而那老头则把双手扶着老妇的肩膀,像是很担心老妇会因坐不稳而摔着似的。
我没有让座,通常这样的情况下我都会让座,可这次没有。
关爱的时候何曾多有,想想自己,和俞梅花相互间何曾多着意或者营造过这样相濡以沫的情境?她是有责任,难道我没有责任?
我拿起我的手机,我的手机的未接来电里,执着闪过的都是俞梅花三个字。
俞梅花。我默默地念着,眼角已经湿润了。
北普陀通常被人称为“海天佛国”,寺庙是这里的一大特色。我已经数不清这里有多少寺庙了,反正离开一座庙,又是一座庙。庙里的香火很旺,唧唧哝哝讲着各种方言的善男信女,朝圣般地在这里将人世间受的委屈和对将来的期盼都一股脑的倒向长相各式各样的佛祖。
山里本无庙,拜的人多了,自然有了庙,我鲁迅般的思维想。
上山时看到很多人都是三步一跪地行走着,我的心里不能不有所触动。如果俞梅花到这,看到这样的人们,她也许也会跪行着上山了。
每一个跪着的女人,从背影看,都像是俞梅花。
到这里,我还是离不开俞梅花,离不开她的对佛主“心境常欢乐”的祈祷声,以及躲避不了她易燃易爆又动辄闪着泪水灭火的眼眶。
见鬼!
庙、海、沙、石是这海天佛国的四大特点。
庙是我要躲着的,海在这里看不到一望无迹,沙滩是一些规模不大的沙滩,唯有岩石,还有那么一些特色。
这里的岩石最吸引人处便是裸露着精神,我一直这么看。在佛神面前,这里的山石都不着一草衣履,坦荡着灵魂向着风潮的海域。海浪不时拍打着的岩石,粉碎着身躯证明自己的无悔地追求。并留下海腥的味道,还有众多海螺的尸体。
我跨过这些满目疮痍的尸体,我要找一处跟海浪越近,与海的声音零距离的岩石上听海的啸音。
爸爸,那叔叔不恶心啊,我看着这些海螺就头晕。我后面一个小男孩的声音。
不,看着那些海螺虽头晕,但海音却更美妙!温柔的母亲的声音说。
我不觉回过头去看,一位长得有点象黄羲,海风中挥洒着头发的年轻女性牵着小男孩的手,向我点头微笑致意。
我也向她点了点头后,继续一高一低地向海边的岩石上走去。
小心啊,你!后面的小孩母亲喊。
恍惚间是黄羲在喊,不禁热泪涌出来,刹那间迷糊了我的双眼。
我坐在一块四周尖棱翘角,但中间却能坐得很稳的岩石上坐下,海浪在岩石下拍得很响,我如坐在浪的船头。
想起艾青的爱情名诗《浪》,“它会啮啃岩石,更会残忍地折断船橹,撕碎布帆,没有一刻静止……或许是无理性的,但它是美丽的,而我却爱那白浪,当它的泡沫溅以我的身上时,我曾起了被爱者的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