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快步走到窗前,仔细观察男子面相,随即二指切脉,闭目沉声道:“眼神迷离,面颊乌青,呼吸微弱,双手颤抖,是为麻痹,该是野兽咬伤后中毒。”
“嗷呜——”
软软的声音传来,唐夏才注意墙角处的一个笼子:笼子并不大,似乎只能装下普通的猫狗。然而借着微弱的光,却能隐约看到一团火红,以及一双巨大的眸子。眸子清亮有神,其内似乎有水波缓缓流动,像是无声的哀求。
“嗷呜——”
看着笼子里毛茸茸的身影,唐夏忍不住走上去,蹲在了笼子前。火红的毛球哀叫一声,隔着笼子蹭她掌心,唐夏抚着它头顶的柔软绒毛,嘴角抽了抽,“被它咬伤?”
“正是。”司华容接道:“我体内一直有寒毒未去。阿墨便偷偷去寻了解毒的火云草,途中不慎被咬伤。中毒症状甚为怪异,于是把野兽一并带回。烦请姑娘诊治。”
听罢,唐夏再不迟疑。她快步走回阿墨身边,褪下阿墨的上衣,取下一旁备用的金针,精准地扎在他的穴位上。
寻常女子莫说和人赤裸相对,便是和男子共处一室都免不了羞涩难当。这个少女却心性阔达,面上一丝红晕也无,双眸平静而专注,手下一根根金针起落辗转,扎的又稳又快。
司华容坐在桌边,静静看着她,眼中一抹深思。
第一轮施针很快结束,唐夏头也不回,几味药草出现在手上,往后一递,“煎了,喂他,快点。”
有人无声无息出现,取了药飞快消失。
小半个时辰后,唐夏收起金针,汤药也到了。
药效立竿见影,灌下不过片刻,阿墨脸上就渐渐恢复了血色。
唐夏擦去额上的汗,一屁股坐下,灌了一杯凉茶,“人已经救了,三皇子是不是也该表达一下诚意?”
她动作大咧咧,一杯不够,正要再倒。
司华容已经伸臂一挡,唤了人来,“沏一壶新茶来。”
唐夏对茶没什么要求,她为人随性惯了,身为继承人,小时受过的苦数磨练也数不清,生活本是不易,哪有功夫和司华容似的臭讲究。
好茶坏茶,总归是解渴的东西。
不过等新茶换上来,唐夏立刻就挑起了眉毛,香气丝丝缕缕地弥漫在厢房里,让人闻之心旷神怡。
司华容执起茶壶,给她倒满一杯,“我认识的吕子明,是丞相之子。”
“哦?”唐夏放下茶杯,“仅仅是丞相之子?”
司华容也举起茶杯轻尝:“不止,吕子明弱冠之年,拿下了文武双状元,拜官兵部尚书。你若和他有关,该是婚约的缘故了,他一直有婚约在身。”
“婚约?”唐夏轻轻放下茶杯,已经猜出八分。她起身看向司华容,正要再次发声,却突然听到一声嘶哑的声音传来:“你,你是谁?快放开殿下!”
此时,唐夏正站在司华容面前。从床上看去,刚好把司华容挡住。烛光昏暗,甚至可能认为是她轻薄了他。
她,轻薄了他?
放,放开殿下?
唐夏嘴角无可奈何地抽了抽,突然计上心头。
她初来乍到,莫说什么吕子明将军府,就连眼前这皇家贵胄的男人,也仅限于三皇子三个字而已。
计上心来,她故意问道:“你们殿下?谁是你们殿下?”
“当然是所向披靡,得众军爱戴的三皇子殿下!”
原来如此,怪不得眼前男人满身铁血硝烟之气。唐夏了然一笑,提起曳地的罗衫,步伐轻盈地推门走了出去:“交易已结,民女告退,后会无期。”随后扔给门口焦急等候的阿言一个方子:“按方抓药,三天可愈。现在送我回去。”
门口二人气息消失,床上的阿墨迅速起身,来到司华容身边行礼:“让主子忧心,属下有错。”
司华容站起身,轻轻拍了拍阿墨的肩膀,随后看向桌案上的茶杯,只冷冷道:“无妨,只是以后记得,少说多做。”
虽然并不知道这个女子的底细,但她刚刚看到危在旦夕的阿墨时那寻常医者焦急的神态,他尽收眼底。且她一身掩饰不住冷冽冰凉的气质风华,让他下意识地排除了她细作的推测。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是一个隐藏很深的人。
司华容一把执起桌案上的茶杯一饮而尽,鹰眸微咪。他一言不发,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只眼神明亮如炬,竟像是一只非洲狮发现了猎物一般。
——
寅时将至,夜空漆黑,月亮已经完全不见。
唐夏心道:那女人敢带人来暗杀,想必睡在附近的香客已经全部被下了迷药。她索性提着青绿色的罗衫,大摇大摆地回了自己的院子,一把化尸粉撒向死去的黑衣人,随后头也不回地进了厢房。
片刻,原本僵硬的尸体竟全都风化成了风中的尘埃。
厢房里,唐夏褪去衣衫,随意地窝进床里,脑子回顾着之前的对话。这司华容人虽混,诚意倒不算假,自己随后才递方子的后手倒显得多余了。
不过,有了这么谨慎缜密的主子,这侍卫……唐夏翻了个身,所向披靡,得众军爱戴?看来这个三皇子,该是个手握兵权的人了。
一个手握兵权却兵行诡道的主子,还真是危险。
当然,只要这危险不是针对自己,自然不必在意。
窗外,夜色更浓。寅时已到,她索性不再思考。
今天是她降临异世的第一天,拧鞭磨药已经耗去大半体力,现在还是先睡一会的好。她相信,等到天亮,一定会有人来。
来看她是否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