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这头,四下一片静寂,月光空明澄澈,一地银华,只听清冽甘爽的嗓音悠悠传来:“爱欲于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唐夏立于方丈室前,两手背在身后,青色衣角随风飞舞:“人有二十难。贫穷布施难,豪贵学道难,见好不求难……”
“……触事无心难,心行平等难。”
苍劲有力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唐夏立刻回身看去——玉色袈裟于身,颈上拳头般大小的沉香佛珠,面色和善却更显庄严。
将左手置于胸前,唐夏上身微微倾斜,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道:“参见方丈。”
“方丈?”底下各位僧侣纷纷瞪圆了眼睛,随后立刻整整齐齐地弯身道:“参见方丈。”
杜方丈微微点头,转身面向最前面的胖头和尚:“这是怎么回事?”
“回方丈,”胖头和尚走出一步,眉眼低垂,老老实实答道:“方才有人来报信说您这来了盗贼行窃,偷了珍品佛经。来不及找各位师叔,情急之下,弟子于是带了各位师兄弟来捉拿盗贼……”
“既然是捉拿盗贼,”方丈眉头轻轻皱起,浑浊的眼睛闪烁出一丝老谋深算:“那结果如何?”
“回方丈。”唐夏一步向前:“劳您费心,误会而已。夜黑风大,我不小心误入了您的屋室……”
“误会?”杜方丈眼里闪过精光,随后嗤笑一声:“我清音寺作为开国大寺,数百年来香火不断,弟子潜心参悟,慈悲为怀,从不会血口喷人。这大庭广众之下,数百弟子作证,明明是偷盗一事,到了女施主你身上,反倒成了不痛不痒的误会?”
来者不善。
刚才千钧一发之际,唐夏蓦然想起自己前世对医术的领悟——炉火纯青,已至云端。然而当初冲破这无上境界的壁障时,的确是遇到不小的困难,甚至曾让自己医术数月止步不前。这种情况下,按老方法已经很难再突破。正感觉束手无策,唐夏干脆另辟蹊径,转攻佛学。结果一理通则百理通,没想到自己悟性还挺高,最后不仅佛性境界空前,连带着自己的医术也终于凌霄九天,再无束缚。
一发千钧,普通方法明显起不了任何作用。心里出奇制胜的点子再次闪现,一篇佛遗教三经顺利地把自己从狼穴中解救了出来,省去一劫。
然而甲之蜜糖,乙之砒霜。这佛遗教三经把自己从狼穴中救出来,却又把自己推向虎穴——举世无双的佛遗教三经,一把胡子的方丈自己还没参透,竟然被二八年纪的少女说了个透彻,这口恶气,谁能咽下去?
恶言恶语如支支利剑,直直奔向唐夏。
不避不闪,不卑不亢,唐夏微微一笑,一头青丝随风而舞:“晚辈不敢。只是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佛法同源,万象归一,心中有佛,无处不安心。几本佛经,又何至于偷?”
一番话合情合理,不仅扭转局势,更把方向隐隐对准了眼前道貌岸然的‘前辈’。
倒是要看看‘前辈’会如何。
“好,好,好!”杜蔺怒极反笑,持着念经珠的左手微微有些颤抖:“出家人本就慈悲为怀,施主您佛法虽精,到底是红尘中人。老衲不便介入,但看您深夜造访、身份未明,还是转交官府,交给一代父母官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