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需要补休的第一门课,正是开学第一天就有的《生物学与遗传学》,课表是意大利语的,她专门用谷歌翻译,将课的名称全部翻成了中文。
甘甜甜坐在教室第二排的正中间,等待老师的同时,打开IPAD在浏览中文版的临床医学教材。
她打定注意,既然她至少要在临床医学待足一年,那么不学也是过一年,学也是过一年,她何不认真学习。就算有些知识可能今后她并不一定用得上,长长见识却总是没有错。
“嗨!赶天天!怎么是你?!”
甘甜甜闻声抬头,笑着跟乔托打招呼:“恭喜你成功考入临床医学。”
“你报考的不是法医硕士?”乔托绕过第一排的座椅,坐到她身边,诧异地道,“你是走错教室了嘛?”
甘甜甜顿了顿,得了机会,开始向乔托大倒苦水。
“所以,”乔托两道浓眉皱成了一团,惋惜地说,“你就降级成了一名,临床医学本科的学生?”
“对,”甘甜甜沉痛点头,“咱们现在是同学了。”
乔托耸肩探手,见怪不怪道:“你要习惯,这就是意大利人。”
“啊?”甘甜甜不太明白他的意思,追问道,“什么?”
“我说,”乔托嘴唇一张一合,露出一口大白牙,“你要习惯意大利人的不可靠,他们总是这样。”
甘甜甜闻言,顿时心有戚戚焉。
乔托是去年申请来到意大利留学的西班牙人,结果因为意大利医学本科考试实在太难,他去年没有通过,然后留在摩德纳边打工边复习,今年终于高分通过。
他说他选择临床医学,不过是诚实地为了将来就业方便。西班牙、意大利、希腊,这三个国家经济如今已经衰败,似乎学什么专业都不怎么好就业的情况下,成为一名医生成了他的最佳选择。
甘甜甜跟乔托一直聊到了九点,学生零零散散地坐了约莫二十来个,她疑惑地按量IPAD屏幕看了看时间,说:“乔托,我们难道不是八点半上课?”
乔托闻言,以一种怜悯地眼神回视她,说:“赶天天,你要习惯啊,这就是意大利人!”
甘甜甜一脸茫然:“……。”
“意大利人迟到半个小时很正常!”乔托恨铁不成钢地拍打她的肩膀,给她科普道,“就算他们一声不吭地翘掉约会……就算老师没有提前通知,就翘掉今天的课程,对他们来说,也是正常的事情!”
“不能吧……。”甘甜甜不信任地皱眉,“这有点儿夸张……。”
乔托两手托着下巴,真诚地眨巴着眼睛看着她,说:“相信我。”
甘甜甜登时觉得,对于习惯早到二三十分钟的天朝人来说,她貌似,来错了国家。
满教室的学生百无聊赖地等了四十五分钟后,秃顶啤酒肚的教授终于推着一架人骨标本,姗姗来迟。
甘甜甜诧异,遗传学需要用人骨标本?她茫然地又查了查IPAD上的课表——没错啊……
教授打开电脑,放映PPT将本门课的大致授课方向,与配套实践内容、考试要求一一介绍完毕之后,举着细长的金属教杆,站到了人骨标本的旁边。
教授一直用意大利语在滔滔不绝,甘甜甜一句也听不懂,她一头雾水地心想:不该是英语授课么?是老师忘记了,还是……
她转头扫了眼乔托,见他正在笔记本上飞速做笔记,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事情貌似有些不对劲。
“乔托……。”甘甜甜咬紧压根,悄声唤他,乔托专注地奋笔疾书,她纠结地在本子上用英语写了“遗传学”,然后在上面打了个大大的问号后,推到了乔托面前,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乔托抬头确认骨骼位置的同时,给她写下了两个单词“换课”“解剖”。
甘甜甜:“!!!”居然一声不响,就换了她最为擅长的科目?!
甘甜甜不敢置信地仰头,用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激动眼神,深情款款地注视讲台的教授。三分钟后,她被教授的意大利语,虐成了****。
教授清了清嗓子,用教杆挨个指点人骨标本从头骨开始的每块骨骼,并用意大利语进行说明讲解。
满教室的学生都在唰唰记着笔记,唯有甘甜甜拿着笔的手顿在半空,她茫然地跟标本脸上那对空洞的眼睛对视,心里默默趟了一地的泪。
人体全身206块骨骼,甘甜甜闭着眼睛都能认出来,可是换了意大利语,她却连一个名字都叫不上来。
人生最虐的事情莫过于此。
甘甜甜痛苦地捱过了一节一个多小时的课,她无助地趴倒在桌面上,任乔托拿笔戳她,她也一动不动。
如果她的猜测被证实,那么今天,不过是她生不如死的开始。
“哪位是赶天天?”教授坐回讲桌后休息,他拧开了一瓶矿泉水,视线在教室中巡视,用意大利语问道,“哪位是赶天天?”
甘甜甜正在痛不欲生,听觉明显下降了不止一个灵敏度,教授重复了三遍后,还是乔托用英语喊醒了她:“赶天天!教授在叫你!”
甘甜甜一抖站起来,颤颤巍巍地举手,用英语与老师解释道:“我是甘甜甜,可是教授,我不会意大利语。”
“啊……我忘记了。”教授仰脖喝了一口水,换了扭曲发音的英语,道,“你本来申请的是英语授课,对不对?”
甘甜甜点头,半死不活道:“是的。”
“哦,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教授目光悲悯,“本科临床医学没有英语授课,孩子,你要准备学习意大利语了。”
甘甜甜的猜测瞬间被证实,她脚下一软,差点儿给教授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