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卡眉头迅速皱了一下又展开,将背上的琴匣放在旁边的椅子上,起身跟老板热情拥抱。
老板视线往他琴匣跟甘甜甜身上溜了一圈,笑得脸颊都在抖,张嘴就又是“噼里啪啦”一串,明显带着揶揄味儿的意大利语。
卢卡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笑着答了他几句之后,老板眯着眼睛不住点头,然后转身伸手递在甘甜甜面前,咬着别扭的英语,竟是在自我介绍:“嗨,美女,我叫罗伯托。”
甘甜甜赶紧起身跟他握手,说:“我叫甘甜甜。”
老板哈哈大笑,握着她的手晃了晃,结结巴巴地说:“嗯……别……别紧张……。”
甘甜甜囧囧有神。
罗伯托又转头跟卢卡说了两句话,颠着肚子又走了。
卢卡坐下,将碗碟下垫着的餐巾取出,展开铺在腿上,对甘甜甜说:“罗伯托是我老朋友,每次来,都是他定菜单。”
诶哟,这还是私房菜馆的待遇。
甘甜甜心里激动,面上神色如常地应了声,思忖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他说:“你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卢卡坐在她对面,投向她的视线中蕴满笑意,他伸手拍拍邻座上的琴匣,真诚地笑道:“因为我卖艺赚钱了啊,很高兴。如果喜悦能够与朋友一起分享,会更开心。若是能请朋友吃一顿饭,那会更加开心。”
“我们交个朋友吧。”卢卡伸手,兀自握住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摇摇晃晃,十足地马后炮。
甘甜甜也不说话,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卢卡收回手的时候,顺带帮她将餐巾展开递给她。
甘甜甜接过餐巾,学他铺在腿上:“你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什么又在卖艺?我听说,在欧洲卖艺,也是必须有证书的?”
卢卡只是笑,也不答,摆弄了摆动桌上的餐具后,在甘甜甜求知欲十足的目光中,自动切换话题:“你想不想知道,那栋着火的老房子,到底怎么回事?”
他不说,甘甜甜差点儿又把这茬儿给忘了。
她终于得了机会解惑,痛快点头:“想。”
卢卡闷声低笑,修长十指交错放在桌面上,说:“那个房子的原主人,是一对年迈的夫妻,他们有一个当兵的儿子,很年轻。有一次出任务,年轻人碰到了意外,不幸逝世。政府给了老夫妻一笔赔偿金,他们也不想在摩德纳住下去,便搬去了其他城市。”
甘甜甜“唔”了一声,抿着唇低声说:“很遗憾。”
世间最痛苦,不过白发人送黑发人,想必搁在哪个国家都一样。
“对,”卢卡继续道,他手指微微动了动,“在意大利,房主是拥有房产的永久居住权的。那对老夫妻之前,是将老楼整栋买了下来,所以,那栋楼都属于他们。但是他们走了以后——”
卢卡不赞同地抬眸瞅了瞅甘甜甜,似乎是在纠结措词。
“你继续。”甘甜甜觉察出他的忧郁,摆手道,“我知道,故事的结局,是我们同胞占用了它。”
卢卡叹了口气,眼神透出谴责:“对,你们一位久居摩德纳的中国商人,得知了这件事,待老夫妻走后,将老楼的门锁更换了,并声称这栋房产,是老夫妻以合法手段转让与他的。”
“然后?”甘甜甜深觉这种事儿,她的同胞绝对有人能干出来。
“然后,”卢卡有点儿替甘甜甜不好意思,他难以启齿地道,”那位中国商人,居然把这栋房子分租给了中国留学生。因为房子太过老旧,所以目前只有前日那位小姐以及她前一位室友愿意租住。”
甘甜甜:“……。”
还有我……甘甜甜默默在心里补了一句,汗颜了片刻,继续问道,“那起火的原因呢?”
卢卡摊手,嘴唇往下一撇,长眼睫眨啊眨,见怪不怪道:“房屋内线路太过老旧,那位小姐的充电设备并不正规,于是引起了火灾。”
终于扒完了故事真相的甘甜甜,又将注意力转向了其他地方:“卢卡。”
“嗯?”
甘甜甜趴在桌面上,仰头,目光如炬地盯着他,说:“连附近邻居都没有发觉,是天朝商人非法占有了老夫妻的房子,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而且——”
甘甜甜怀疑地眯了眯眼:“——你还非常确定。”
“那位死亡的青年是我的朋友,而我也知道他的父母就算搬走,也很舍不得出售那栋老楼。”卢卡眨了眨眼,轻描淡写地一句带过,双手分开,十指在桌面有规律地敲敲点点,瞬间再次转换话题,“罗伯托的披萨怎么还没有好?”
甘甜甜:“……。”
话题转换得太生硬了好嘛?甘甜甜有吐槽的心,没有吐槽出口的情绪。
因为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个令人忧伤而又——蛋碎的事情。
天朝人民不管走到哪里,都能带动当地的经济,因为国人的聪明勤劳,敢打敢拼。但也有些同胞,走到哪里,都胆子很大地敢去触犯当地法律。
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甘甜甜若有所思地瞧着罗伯托亲自将他们的披萨端上来,心想:她那封可以用来最多骗取五千两百欧元的助学金材料,也是一个不该存在的东西。
好在,她还没有利用它,去牟取一份,不属于她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