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甜甜自诩并不是一个离经叛道的人。
在她活了二十六年的这小半辈子里,唯一干过的让人大跌眼镜的事儿,不过就是高考之后,原报考专业分数不够,她顺从地接受了调剂去了法医系。然后临毕业又被有关部门提前招走,顺理成章地开始了她的法医生涯。
她这项职业太过特殊,自打她拿起解刨刀时起,基本就与男人绝缘了,就算她长得再漂亮,也不过是个背地里被人怀疑心理变态的美人,又有什么用?
更何况,她还没美到能被称为美人的地步。
局子里跟她一个科室的老李,闲暇时曾跟她开过玩笑,说:“那个谁谁谁,本打算追你,结果一想有朝一日他要是出轨,你能顺着骨头缝,把他大卸一百零八块儿,追你的想法就萎了。”
那个时候,甘甜甜正翘着腿在“咔擦咔擦”啃苹果,背后是一具解刨到一半的无名男尸,她敛着眉眼没搭腔,心里却想:瞧瞧瞧瞧,连“有朝一日出轨的下场”这种事儿都考虑到了,这些男人还能要?
老李自己说完哈哈大笑,笑完拍拍裤腿站起来,催促道:“甜甜啊,吃完苹果就快点儿开工,上面急着要这具男尸的尸检报告呐!”
甘甜甜嘴上应了,随手抛了苹果核,转身手起刀落间,差点儿一解剖刀把那具无名男尸给阉了。
于是,在女人最好的时光里,她的青春年华全部奉献给了非正常死亡人士。
甘家一门忠烈,全部任职刑侦机关,相传祖上最有名的人物是甘兴霸。
甘甜甜有个大她两岁的哥哥,跟她一样,走得是非主流型的职业道路。但是她大哥比她好命,有个打小就暗恋他暗恋得海枯石烂的青梅,等那青梅有一天鼓起勇气告白,她大哥就脱单了。
再等她大哥跟住在对门的叶青梅领了证,甘甜甜的苦日子才彻底到来——家里老大成婚了,老二的婚事,可就被正式提上了议程。
甘爹甘妈,外加住在对门的叶青梅的爹跟妈,四位老人开始轮番给甘甜甜物色对象相亲。
甘甜甜最高纪录,一个下午茶的时间里,轮流相了仨。
只不过这三个青年才俊,一听说她稀罕的职业名称,笑容就僵了。
甘甜甜看着他们僵,自己却乐了,她把甜点碟子里配的草莓酱,抹在下唇上故意抿了抿,抿出一片黏糊的血色来,笑得又优雅又骇人,她慢慢悠悠地说:“放心,你要是出轨,我才不会顺着骨头缝,把你大卸一百零八块。”
青年才俊大汗淋漓地陪着笑。
甘甜甜伸舌头把草莓酱舔进唇里,垂眉敛目,手上熟练地把玩着一柄餐刀,压低声音闷笑着道:“庖丁解牛那可是传说,你说对不?”
餐刀上一抹白光闪过,青年才俊顿时笑得比哭还难看。
甘家大哥是在十月结的婚,甘甜甜从立冬开始被逼婚,一路被逼进夏天里,实在受不了了想当不婚族,话刚说出口,她妈就嘤嘤嘤,于是她就被她爹罚了半宿的倒立。
等天大亮的时候,她用她充了血严重缺氧的脑袋想:这日子没法儿过了,她得找个机会走远点儿,能有多远走多远……
最远的距离有多远?
除了文艺范儿的生与死的距离,爱与不爱的距离,相爱与不相知的距离外,那就是——地球一端与另一端的距离。
于是甘甜甜玩了手狠的,她第二天放了相亲对象的鸽子,用午饭时间跑出局里,在网上找了家当地比较出名的留学中介,不用工作人员忽悠,自己便火速拍板定下了她留学的路线——九月初,花销最便宜的意大利见!
他大爷的,她想,受够了,就当是出去放风了也好。
法医属于稀罕工种,工资高待遇好,月入5000K加补贴,甘甜甜工作四年净存款二十五万,付完杂七杂八的中介费材料费申请费,剩下的紧紧抠抠正够她两年花销。
意大利消费水平并不算太高,中介按她的经济水平跟7分的雅思成绩,给她选了座位于中型城市的大学,跟英语授课的法医硕士,又给她贴心地做了一套假的资金证明,证明她出身穷苦却爱好学习成绩出众,并交代她一定记得把这份经过大使馆认证盖章的材料,交给意大利有关部门,博取意大利人民同情的同时,换取她的助学金跟学费减免资格。
这一切都是在暗地里进行的,三个月后,甘甜甜午间偷偷摸摸地拿手机上网,惊喜地发现了邮箱里安安静静躺着的,意大利摩德纳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她含着一包眼泪终于去把工作给辞了!
结果辞职的时候她才想起来,貌似她还只能挂停职,不过这一切都不是问题,只要能让她走。
甘甜甜如是说给领导,斩钉截铁:“只——要——能——让——我——走!”
领导:“……。”
领导抽抽着嘴角,当场给她开了份自费出国进修的停职单。
她这一套先斩后奏干得十分漂亮,回家挨揍挨得也十分痛快。
甘家见她如此破釜沉舟,再怎么劝说也无济于事,甘爹皱着眉头大手一挥,算是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