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外头天气像中了邪,呼啦哗啦的狂风暴雨,吹得窗户乓乓乱响。萧纬坐在静思殿里,那香熏得正好,软绵绵惹人心情舒畅。要是跟前,李常侍不是用那种惨绝人寰的表情跪着,就完美多了。
那天陈永年勾着高深莫测,但必定是心情愉快的笑容,上扬的尾音说了句:“臣,告退。”
李常侍却用另一种兴奋的,猥琐的高扬尾音笑道:“小人这就去关照苗蒲。”
然后,三天里愁眉苦脸,今儿总算是忍不住,李常侍哭丧着脸跪在面前:“小人无用。尹公子不愿裹脚。”停了停,见萧纬根本连眼角都没往她脸上挪,忙又继续说了下去,“尹公子说,若是皇上不喜欢他,不如放他出宫,任他海阔天空,四海逍遥。”
逍遥个屁!萧纬心猛地抽了下,玩这套?穿越剧里对抗霸道皇帝的戏码,对她没用。就算尹秀靖想做小娇郎,她也不是霸道总裁。
她淡淡看了眼李常侍,尹秀靖想出宫,做梦去吧。李常侍读错萧纬的眼神,又是呼天喊地连连说:“放尹公子出宫,就是落尹尚书的脸面。这,这,这,”一咬牙一跺脚,也不管逾越不逾越的事情了,细细和萧纬说了通尹尚书的兵权,试图让萧纬明白,这尹秀靖得罪不起,只能在后宫里供着。又因为尹枫的权利,还只能给后位。
萧纬暗暗苦笑,她如今对尹枫的势力可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之前被爱蒙蔽了眼,只觉得反正太平盛世,谁掌权不一样。可不想,人心啊,得到了便会不满足,便会想要更多,更多。
慢吞吞地放下奏折,“子树啊,当年先皇沉迷男色。朕是说,先皇当年对后宫妃子有喜好,朕为什么不能有。”她眼珠一转,笑了几声,“看上了尹秀靖,但瞧着他大脚不顺眼,想让他裹了小脚抬举他。可惜他不领情。”见李常侍一脸呆滞,萧纬嘿嘿笑了两声,“你给尹枫去提个醒。问问她是怎么教儿子的。”
“陈将军到。”静思殿外小黄门嗓子尖细。
“陈姐姐来了,快坐。”
陈永年淡着神情走了进来,身穿银色戎装,应该退朝后直接进宫。乌黑的长发高高竖起,露出光洁的额头。有些许散乱发丝,因为落到雨而贴在脸颊上。想当年,李常侍给她的评价便是“雌雄难辨,风流倜傥”。
“早朝?”陈永年径直走到萧纬面前,身高的压力直接就显现出来。
这么精简的话,自动翻译过来便是,你怎么没去上早朝!萧纬嘿嘿笑了几声,她对早朝有种抗拒。穿着上朝的大衣裳,戴着重得要命的头饰,看上去雍容富贵,高高在上,可实际上,同庙堂里供着的泥塑菩萨有什么区别。那些跪在脚下的臣子,同某些香客又有什么不同。哪里是真的听从佛曰,去行善积德,不过是因为想生子,想高中,想发财,来这儿磕头罢了。
这面上的恭谨,还不是心有所求,欲之所驱。单就为了欲求,这些臣子想跪拜的,应是站在她右手下的尹枫。
“不舒服。”萧纬不想将不愿意去早朝的原因说出口,直接编了个理由。话出口后,额头上忽然一凉,陈永年手掌盖在她的额头。萧纬突然冒出一丝尴尬,浑身不自在,“现在好了。”她别过头,指指冰龙,“应是昨天用多了冰,反倒受凉,今儿就没怎么用。”
陈永年淡然收回手,坐到椅子上,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李常侍,忽勾起嘴角:“尹公子?”
“是啊,你说他多可恶!居然敢抗旨。你说,要不要干脆砍了他!”
萧纬倒也是随口这么一说,没想到陈永年偏皱起眉头,像是真的在考虑可行性。萧纬眼巴巴盯着陈永年沉默,片刻后,陈永年才摇摇头:“敌不过。”
哼,她就知道现在还敌不过尹枫。咬咬唇:“几成机会?”
陈永年转过头直视萧纬,那墨绿色的眸子像是含着什么隐藏的情绪。小会儿功夫,陈永年眯了眯眼,笑着举起一根手指:“一成。”
百分之十的机会啊,还是算了吧。萧纬摆摆手,冲李常侍虚踢一脚:“去吧,将朕的喜好,悄悄传出去。”
“是是是是。”李常侍抹了把汗,低头哈腰地倒退出去。
静思殿里就剩下陈永年和萧纬两人,陈永年又是一向的寡言,脸上不带什么神情。萧纬一时想不到什么话说,随手端起茶盏抿了口。
“白茶。”陈永年突然说话。
萧纬咦了声,她手中正是今年上贡的雪山白茶。细细的嫩绿茶卷起,覆着一层白色绒毛,茶叶梗沉在茶底,舒展开来一根根卖力地竖起,努力想说明自己是杯好茶。白茶一向稀少,但今年上贡量并不减弱,可见算是好年。随茶进贡的奏折上,说雪山脚下民众安居乐业,故茶量明年或会增长。
她刚笑着点头,陈永年便抿抿唇:“雪山,闹匪。”见萧纬惊诧,陈永年勾起一丝笑:“奏折未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