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
如一声惊雷划过天空,这两个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打在在座人的心中,众人都朝着大门看去。慕容昊不耐烦地皱了眉,烦道,“竖子何人?竟敢在公堂上无故喧哗!”
“卑职云中卫统领庞毅拜见皇上。”来人一袭戎装,长相粗犷,脸上也是历经风沙的古铜色,说起话来气沉丹田,浑厚绵延。
慕容昊神情微松,但脸色仍然是不好,“原来是庞卿,朕正审理辅国公府一事,任何事情容后再议。”以慕容昊的性子,他这话已经说得很客气了,其实就是说我现在正忙着,你如果有自知之明,就别来捣乱,该干嘛干嘛去。
不知是因为习武之人性格豪爽,不通心机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庞毅恍若未闻,又是一拜,“禀皇上,卑职巡视云中城的时候,见着一人在大理寺府后门鬼鬼祟祟,卑职见他神情有异,于是逮着他来问,打了些板子倒是叫他说出来。卑职知道皇上正查处辅国公府一事,但这事……只怕与案情有关。是以卑职斗胆私闯大理寺,还请皇上恕罪。”
云中卫管理着整个云中城的治安以及皇宫外围的安全,而庞毅是云中卫的大统领,其地位自然不言而喻。各大皇子多有拉拢,他始终保持中立,也不与其他任何高门走近。这点倒是让慕容昊非常满意,所以对着庞毅的态度不知比常人好了多少。
慕容昊面色愈发不善,就差一会儿,只待圣旨一下,即使明王府真的无辜,圣旨已下,断然没有更改的道理。只是,可惜了,众目睽睽之下庞毅说的话他不能熟视无睹。
“庞卿向来行事稳重,如此,将那人带上来吧。”
两个云中卫将庞毅口中的人架上来,那人衣上血迹斑斑,嘴角也有淤青,不过神志还算清醒,想来庞毅打得也并不重。
大理寺卿章涵受了慕容昊的示意,又开始对这人问道,“堂下何人?”
“回皇上,回各位大人,小人李二狗,是陈海的同乡。”贱名好养活,乡下一直是这样的说法,是以这样的名字也并不少见。
“你在大理寺府外鬼鬼祟祟做些什么,还不从实招来!”惊堂木一拍,整个公堂都充满了响声,李二狗猛地缩了一下,颤颤巍巍地,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陈海从昭和四年就被送去了辅国公府当差,外人都只当他是受不了家贫逃出来的。可小人全乡都知道,陈海手脚不干净,陈家老伯也是严苛的,索性就将他扔了出去。”
陈海来辅国公当差的时候也不过是十岁,他是西疆行省的人,西疆行省地广人稀,寸草不生,每年都有从那逃荒出来谋生的人,倒也并不稀奇,是以当时辅国公府招工的时候并没有细问,又哪里会想到这些许。
“陈家老伯的家境在小人那里也是还算殷实的,只是前几年小人乡里发了瘟疫,死了好些人。陈家老伯实在是没有办法,又得知陈海在辅国公府里当差,还颇受器重,想着无论之前如何,好歹还打断骨头连着筋呢,便卷了铺盖,带了家当来投奔陈海。”
李二狗说着说着倒是哭起来了,竟是直接跪倒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的是稀里哗啦,偏偏止也止不住。
“小人过了半年去云中城寻陈家老伯,却得知陈家老伯和陈家大哥早已去了,陈海说是得了病便去了。小人是怎样都不信,小人那里虽人人做农活,可身体强健是哪里的人都比不上。小人…小人怎样都不相信,一向身体强壮的陈家老伯和大哥这样就去了。”
“幸好当时陈家大娘还在,小人苦苦哀求数次,陈家大娘才告诉小人,陈海因为在乡里的事埋怨上了陈家老伯,后来又见财起意,竟谋害了陈家老伯,又将闻声赶来相救的陈家大哥也一并害了去。可怜陈家大娘只剩陈海一个儿子,心中矛盾不已,又求了小人万不可说出去,一直到今天。小人听说皇上今日驾临大理寺,便在大理寺府外转转,看看能不能让皇上为小人申冤!”
说罢,李二狗又是重重地磕了好几个头,不住地哭道,“请皇上为小人申冤,为小人申冤啊!”
“你口口声声说申冤,即使那事是真的,又与你何干?”此事听到这里已经大致明了,只是最令人弄不懂的是,那李二狗与陈家老伯非亲非故,何故替他人出头?
“小人,小人,小人姐姐早几年嫁与陈家大哥……后来跟了陈家大哥一起去了云中城,可是……可是却给弄没了。”没了,自是人没了。如此,那倒确实是说得通了
“皇上,微臣以为此事需彻查,若那李二狗所言不假,那如此不忠不义不孝不节之人的证供又有如何可信之处?”一直坐在皇帝右侧的副审刑部尚书沐和清只是静静地听着,也没说话,适时地一句话,倒是说道点子上。
南朝的大案件向来是三司会审,如今左都御史孙正则年迈缺席,新晋的右都御史也插不上话,于是便只剩下大理寺卿章涵和刑部尚书沐和清。沐和清虽然一向不偏不倚任何政党,但沐和清与荣王交好,沐和清之女沐桐与萧德音又是手帕交,此次丁瑄之事若坐实,势必与户部尚书郑显有影响,他适时发声,并无不妥。
果然,经刑部尚书沐和清这么一说,许多人都想到之前陈海看似的义正言辞,忠心耿耿,尤其是那记忆犹新的撞墙自杀,如今看来,却真的有些荒谬可笑。
“皇上,臣以为沐尚书说得不无道理,臣附议。”
“臣附议。”
“臣也附议。”
一时间,公堂之上就像炸开了锅,每个人一嘴一句,都是“附议”,“附议”,把慕容昊叫得是脑袋疼,他忍着怒气,拍了拍桌子,道了句,“查!”
于是,大理寺卿章涵的重心又从丁瑄和姚如宇的头上转到了陈海之事上,这公审怕是要成南朝史上最长的审案了。
慕容昊脑袋止不住地疼痛,便在大理寺府找了个地歇着,说是等这事查出来了再回去,他这一走,公堂里的亲王大臣都懒散地找着地方就躺。大理寺卿章涵只得自己审案,一时倒是忙活地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