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他便认为此儿天资聪颖,又仁厚能忍,是储君最佳人选,所以他封了他为太子。
如今,他能回来,有帝王之能,如此洁身自好、任劳任怨以国事为大,心中甚感欣慰。
老皇帝从书桌上拿起另一份奏折打开看了看,这是马太师越过皇后递交的百名官员联名上书的密折。
里边罗列了赵后干预朝政,任人唯亲,赵氏一族已占据朝官三分之一。
朝廷腐败无能,苛捐杂税,民不聊生,若不及早改革,北伊只怕将来断送在赵后手中。
此外,百官纷纷对伊清琉歌功颂德的美誉之辞,极力要求封伊清琉为太子。
为帝数十载,英明大半生,不曾想老来会无人可信,抱恙在身,朝政只能交由一妇人掌管。
此妇人屡次提到要封外姓人为太子,他只能拖延着,防备着……
他又想起“赵必亡我”,看来封太子一事,事不容迟。
皇帝抹了抹老泪,哑着声道:“为父一生心系天下,不料老来晚节不保。他日升天,朕无颜再见列祖列宗。为父错在太重情,对皇后也狠不下心,所以父皇望你日后不要被儿女私情所束缚!”
往往冷漠无情无爱之人,一旦动了七情六欲变会如痴如癫。
老人脸上流露着担忧,“琉儿,父皇知你一向洁身自好,未曾近女色,还只是一个懵懂少年,不知情愁滋味。如若遇得一欢喜女子,朕很是担心,你将来会走上朕的老路。”
伊清琉只是静静地听着,默不作声。
须臾,皇帝一脸严肃,大声问道:“琉儿,你可能为北伊江山做到绝、情、弃、爱?你可能遵守帝王无情至死?”
伊清琉平静地反问:“父皇,孩儿现在所做的不正是绝情弃爱吗?”
皇帝又轻叹一口气,“色为人性也!朕如何能信?”
伊清琉气定神闲地望着老皇帝,微微一笑,“孩儿早有打算,为了不受女色诱惑,孩儿决定娶风清理为妻。”
呃!老皇帝想到风清理那般摸样,如噎在喉,一时语窒。
若为了防止女色,伊清琉真娶了风清理,那还真的是委屈了他。
为成大义,主动果断地采取手段预防与隔绝一切可能的诱惑,实乃帝王难能可贵的品性。
如此意志坚决的性情,天下间也只有那紫薇降化之人方可为之。
此儿难得,老皇帝心意更加坚定,皇位承传者非伊清琉莫属。
老皇帝想了想,又道,“待父皇升天之后,你接了皇位,就给她一个安定的晚年吧!”
她?“赵皇后?”对老皇帝最后的请求,伊清琉只是温和地望着他,眼里流露出一丝对老人的可怜。
“人各有命,赵皇后手里人命无数,孩儿保不准皇后的冤家仇家会不会找机会,对她实施不轨!”
“那些不定因数为天意,朕无法阻止,但朕在此要你给一个承诺,令她有一个安定的晚年。”
伊清琉仍是温和地看着他,静默不语。
良久……
老人知他不是轻易任人摆布之人,遂最终挥挥手让他退下。
伊清琉转身之际,双目冷然收紧,勾唇一笑,即使是敷衍,他也懒得给出承诺。
因为这个承诺马上就会失效,所以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
天顶山皇家别庄。
对镜妆花黄,美人迟暮间,镜中的人儿神情骤变,面色苍白。
镜子里的那一双美目眯得死紧,已现短纹。
一双正在整理着发髻的手停在半空,长长的指甲在烛光里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忽然,那只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镜子里的那双眼同时也狰狞起来。
半响,咬紧的丹唇开启,“三日前封了太子?”
“是的。”隐藏在暗处的人传来回答的声音。
颤抖的手,拼命控制着,指甲深深地掐入了掌心的肉里。
“什么求紫薇星降化,原来只是调虎离山计。好,真是好得很!”
“啊——”伴随着一声尖叫,“叭”的一声,梳妆台上的首饰、脂粉盒子全都洒了一地。
“啊——”赵皇后狠狠地在桌子上捶打……
“啊——”赵皇后又将数个精致的花瓶往镜子,往窗口,往地上狠狠地砸去……
“啊——”赵皇后扯下垂纱幔……“嘶——”纱幔在尖锐的指甲扯划中被撕破成残片……
能摔的都摔了,一顿发泄后,赵皇后发丝凌乱,已不复之前的端庄华贵。
她隐忍着痛苦,慢慢地平静下来。
“伊、清、琉……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咱们走着瞧!”
“来人,给本宫备热水……沐浴之后,本宫要看到和原先一模一样的寝宫!”
“是。”
赵皇后走出寝宫,留下一地凌乱。
柔和的烛光照着满地狼藉,宫女们慌忙入内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