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皇兄雄伟奢华的行宫,回望一眼,用金碧辉煌一词毫不为过。
皇兄一向为人高调,只怕这也是父皇不喜欢他的原因吧。不禁遥望简朴的太子府方向,却察觉这边明明是清澈万里的夜空,独独那边被厚厚的乌云笼罩着,阴沉压抑,见此情形,胸中一阵发闷,隐隐不安,不作他想,只让长黎加快驾车速度回府。
一路心神慌乱,当看着府前紧闭的大门,他心中越发不安,每回他归来的晚,靖儿都会让仆人大开正门等着他。
她说过无论再晚她都会等他平安从外面归府才肯歇下,每每听到此他都轻点她的鼻翼,取笑她杞人忧天,“你总是不放心我出门应酬,好像所有人都想着害我一般”。
自嘲一笑,原来不知何时大开的门不知不觉也成了他的习惯,突然见不到,他竟然也会失落惊慌。
长黎去了后院安置马车,他独自去敲门,半响无人回应。不免遐想,难道靖儿气他回来的太晚,故意将他关在门外。
抿唇轻笑,她做了再过分的事,他对她也是无可奈何。
忽然,狂风大作起来,枝干摇曳,李陌绝美的笑脸在灯笼下显得有些苍白诡异。
“咯”一声,门被风吹开一个小缝隙,呵,原来门没有上闩,就知道她不会这么绝情的。
李陌豁然开朗,推门大步跨入。
忽然,寒风更甚,穿过门缝将此时站在门后的他银白衣袖吹翻,露出的双耳渐渐也冻的发红,而他却毫不知情,满脸震惊,眼眸中全是不可置信,定住了般傻傻伫在门后。
不知是哪个丫头的手绢被夜里的寒风卷了出来,上面绣着一对戏水鸳鸯,针脚的缜密,可见其用心,定是为生死相随的情郎所做,忽忽悠悠飘过福伯和福婶蜡白的脸面。
李陌耳边响起今天白日里他们在他出府前的叨唠,“天冷,太子殿下加件大氅再走”,“长黎,时辰还早不要急,把车驾稳点……”
而此时他们只是静静躺在了那里,已经是两具尸体。
不!不是两具,地上横七竖八、扎乱无序陈列着,是满院子的尸体!
风还在不断狠狠的呼啸,想要带走满地源源不断的怨气,琴文、墨竹、书香、棋菱……他的近身侍婢,甚至厨房的花婶都在,一个不少。
李陌全身紧绷,从脚底往上头皮窜着一股凉气,颤抖的薄唇,轻呼,“靖儿”。
“靖儿!靖儿”。
慌张从院中的尸体过一遍,这里面没有她!他抬起战战巍巍的双腿,惊惶往里冲去。
路过寝院门口险些被绊倒,他低头望去,大惊之色闪过,是月语!靖儿的贴身侍婢,正躺在门口,她也死了!
怎么办,月语也去了!他感到绝望,再不敢往前一步。
空中飘着浓浓的血腥味,李陌战栗着还是跨开了脚步。
“靖儿……”,呼声震动天地,他发疯般冲进去抱住太子妃施靖儿。
这是他们的新婚卧房,此刻凌乱不堪,桌椅文案全部倒塌在大理石地面,青瓷白瓷碎了一地,壁上的洛神赋图早被人撕扯的只剩半幅,歪斜着悬挂,兽形铜炉歪在一边,还在袅袅散着熏香,可是再浓重的香味也掩盖不了屋内令人作呕的腥腐味道。
只见施靖儿以不堪的姿势躺在大床之上,华服尽破碎,裸露出来的肌肤上全是青紫的痕迹,碎布下的双手拱成厉鬼的爪子,指甲尽断,还在生生往外流着鲜红的血,染红了锦被。
她大睁着双眼,眸内充满怨愤的血丝,苍白的脸庞狰狞不已。
李陌含泪抬起千斤重的手,抚上今早为她画的秀眉,眉角处皮开肉绽,他知道那定是她撞墙自戕为保清白留下的,此时已经鲜血淋漓。
抬首看着她未闭合的双眼,像是在嘲笑他,这就是轻信别人的下场。
他不该,不该存着我不害人别人别人便不会害他的幼稚想法,他不该想着血浓与水。母妃的死还不够他醒悟,哈哈……傻子啊,他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
从未感到如此绝望悲恸,今夜回府这几步路走来,他的心犹如万箭穿心,靖儿如此惨状,比用杵臼捣碎了他更撕痛。
为什么?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一向待人谦和礼让,从不与人为敌,为什么要这么残忍,杀光他的家仆不止,还要如此羞辱与他。
“皇兄,为什么!”他昂头痛哭流涕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