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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没有问题的答案

窒息感瞬间袭来,尚未从石碑消失带来的殇痛中回神,楼兰便立刻被水裹了个严严实实。抬头,是水,脚下,是水,四周,依然还是水。

他看不见青龙白虎二王,也看不见任何仙花灵草。这世间,仿佛唯他一人,悬在水中央。状况实在糟糕,楼兰即便立刻屏住了呼吸,却也快到极限了,心中黯然,莫不是真的天道要亡我?

回忆从未如此清晰。

从得到“血莲花”,从离开昆仑山顶的那一刻开始,楼兰便再也回不去了。他依稀记得年幼的自己曾经所受的那些苦难,依稀记得狼牙女尽心尽力的呵护和陪伴,依稀记得另一张比狼牙女更让他思念不已的面容,依稀记得要不顾一切去问问那些人为什么,依稀记得还有冰奴、还有蓝莹儿、还有那么多的人在等待着他,可是这一切,都好远好远……

意识在逐渐抽离,窒息感越来越重,胸口如压了一块巨石沉闷不已。

“好累……”楼兰低喃。

就在迷迷蒙蒙中、在最后的一丝理智即将要离开时,楼兰看到了那个身影!

还是那么温柔的一双眼睛,那么温暖的一双手,抚上了楼兰的脸庞,微微笑着,不言不语。

“母亲……”楼兰喃喃着,“长歌好想你……”

泪水,自白衣女子眼中滑落。

分明困在水中,楼兰却将眼泪看得如此真切,甚而不由自主的也落下泪来。

这些泪水,化开了楼兰心头的殇痛,化开了胸口重重的郁结,化开了眼中一色的凄苦……那女子口中喃喃,似在述说着什么。楼兰却是两耳沉寂,什么也听不清楚。

于是女子不再诉说,就这样向着楼兰挥了挥手,微笑着,逐渐淡去了影像。

转眼间,茫茫水域中,又只剩下楼兰一人。只是这次,水已不像水,雾也不像雾,可以行动,可以呼吸,不再拘束,不再压抑。

楼兰抬眸四顾,眼前依然是茫茫然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就好像是自己的前世和未来,自何处来?为何要受诸般苦?往何处去?该如何做?他都不知道,却又似乎明白,那答案其实一直就在那里。

“即使茫然一片,也要去求个明白吧?”楼兰在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考验后,心中已渐渐有些了然,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既不愿成仙,也无所谓修道,只不过想问一问前因后果,可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一滴泪水落下,楼兰周身忽而便是一阵紫金色的涟漪泛起,一圈又一圈向外扩散而去,荡开层层雾霭,洗去重重尘霾,涤尽心头纠葛的迷惘,将周遭清晰的呈现在了眼前。

“啪!”清脆的落子声传来,将忽然从水雾幻象中脱身的楼兰惊了一跳。楼兰举目望去,那里正在下棋和旁观的可不正是青龙与白虎二王?而与那青龙对弈的却是一只巨大的玄龟,白须飘飘,颇有仙者风范。只是此地只可本体现身,故而这对弈的画面实在也是有趣的紧。

见楼兰望着它们,青龙示意道:“过来,孩子。”

楼兰抬步上前,拱手施礼:“见过三位前辈。”

“呵呵,”白虎笑着介绍,“这是龟老,我们你都认识了。”

楼兰正要再次施礼,却见那老龟偏了偏身,分明不愿身受。楼兰心中疑惑,不愿受礼,或者施礼者来历不凡,或者施礼者不配施礼。自己定然不是前者,那看来,这龟老是在嫌弃自己了。随即笑了笑,依然缓步前屈,将礼数行完。

龟老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赶紧道:“小娃娃莫客气,老夫只是久不见人,有些生疏罢了。”

楼兰也不介意:“龟老生疏不要紧,晚辈的礼总要尽的。”接着再向青龙、白虎道,“二位前辈好。”

“呵呵呵,好好。好小子,你方才那是在做什么呢?自打老龙王那出来到了这里,你就一个人在那儿又哭又笑又闹的,也不知你搞什么。”

青龙一声冷哼,不屑道:“虎王,这小娃娃是好造化,你个呆头虎,真是什么也看不清楚!”

白虎不理青龙,向着玄龟问道:“龟老,既然我们四个现在有三个在这里,那么小雀儿定然也不远了?”

玄龟收了棋盘,叹气道:“来了也不能好好下盘棋,真是怕了你们了。白虎儿问的问题,老夫解答不了。”

楼兰喃喃问道:“青龙、白虎、玄武?看来那小雀儿定然是朱雀了?我这到底是到了什么地方了?”环顾四周,却是与青龙和白虎二王所处之地大是不同了。

不需要他冥想,此处便是流水潺潺,花香四溢,甚至还有很久没有见过的活物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与他陷在水雾幻象中的灰蒙蒙一片大不相同,头上是蓝天白云,四周是绿树成荫,伴随着清风阵阵,鸟鸣声声,远处间或有仙麋跃过,若非是刚从困境中脱身,楼兰几乎以为这里便是仙界了!

玄龟慢慢的爬近,见楼兰疑惑不已的表情,微微一笑,向着远处呼了口气,瞬间,方才那个鸟语花香的世界便消失不见了,又是雾蒙蒙的一片,分明与青龙和白虎二王所处之地一般无二。

“所谓幻象,不过如此。”

玄龟再一呼气,幻作了一片歌舞升平。雕梁画栋的楼台上,轻纱幔帐,斗大的夜明珠悬挂在四角,无数曼妙的身影若隐若现,宛若天籁的歌声传到耳中,让一切受伤的心灵都可以平静。仿佛时间就可以这样停止,仿佛人就可以这样过完一生,仿佛在这里楼兰便可以得到一切……

楼兰转过头,望向身侧的龟老,双眸清澈,透出坚定。

龟老仍然一笑,又是一口呼出,幻作了高高的城墙。楼兰一人长袍加身,峨冠博带,长身玉立站在中央。墙下无数寒枪铁甲跨马而立,一众百姓跪伏于地,皆齐声高呼:“主上威武!主上威武!主上威武!”那声音震天入地,让人热血沸腾……

然而楼兰再次转过头,望向身侧的龟老,双眸愈发清澈。

龟老的笑容此刻已是带着赞赏,只是它再次呼出口气,幻作了一片亭台楼阁。那烟雨蒙蒙间,似乎传来声声嬉闹,是一个小小的身影在追逐一个白衣女子。那小小身影分明是步履蹒跚,不太会走,只能边追边喊:“母亲,母亲,等一等,等一等……”

女子假意不理,却在小小身影即将跌倒时的瞬间来到他身边,一把抱起,亲了又亲,搂了又搂。小身影在母亲怀中“咯咯”笑着躲闪,笑脸直往那女子怀中钻。

画面如此温馨甜蜜,楼兰眼中的泪水再次滑落。正要回头,却冷不丁被龟老一把推出,瞬间落进了小小身影中,一抬头,那女子正好温柔的低吻落在脸上,于是转眼便沉沦而去。

在身后一直观察的青龙,此时上前急问道:“龟老这是何意?为什么要这样对这孩子?”

龟老缓缓道:“此乃天意,也是定数,老夫不能强求,你们也不能,要想出来,还得靠他自己啊……”见白虎也是一脸不忍,龟老再次叹道,“我等被困在此地良久矣,你们真的不知么?”

宛如巨大的钟声响彻天地、打在心头,青龙与白虎二王忽然浑身一震,了悟道:“天意天意啊!龟老,既如此,我等便不再强留了,看来临走前能见你一面已是托了这小娃儿的福,罢了罢了,便将我等的道珠交与了这小娃儿算作回报吧;烦龟老替我等向小雀儿问好。如此,我们就先去了……”

说完,道钟声响起,回荡在天地间,青龙白虎二王逐渐虚化、散开,随那钟声消弥在了苍茫天地间……

龟老一念收,两颗透彻的道珠便盘在了丹田中,一颗珠子里盘着条青龙,另一颗珠子里则分明便是那条白虎。

龟老轻叹:“待事了,老夫也便可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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