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辆载着秦明伊母女的马车悠悠的在南国街道上愈行愈远,直到再一次抵达最初的繁华之处。
黄梨镇并不会因为这几个外乡人的离去而有分毫变化。瓦檐依旧苍青着,滴落昨夜晶莹剔透的凉露,街巷也依旧幽深着,生出经年绿芜,积岁青苔。
就在秦明伊母女的马车驶出小镇不久,一双黑色缎面厚底靴踩上了藕花巷子石板地砖缝中的青苔。
来人宽大黑色袍氅,戴一顶竹斗笠,行步姿态悠闲缓慢,如当庭赏花。
他最终停在了老胡铁匠铺子前,兴味盎然的望着门上黝黑大锁,半饷斗笠下溢出揶揄一声轻笑,“真是蠢……”
他又折了出去,在小镇街道上依旧慢慢的走,最终进了一家药馆。
昏暗斗室,一灯如豆,照着伏在地上的男子女子面目模糊不清。
黑袍客懒懒的坐在一角,“跟上她了吗?”
“是!她现在的行踪动向完全被我们掌控!”男子小心翼翼的道。
“这回倒是做的不错。”黑袍客整了整自己的衣袖,接着道:“秦家小姐的事情暂时先不用管,给我好好盯着她!我可不想这几年的算计努力白费了。”他语气悠然,带着独有的凉和孤寂,闻之却如见云断天外,晴渐向暝,而寒声重重,秋水渐冷。
“是!”
“绿辞,你呢?”
女子颤了颤,头伏的更低,“回主子,昌王府实在严实,奴婢……”
“你这次出来的时间也够长了,还是先回去吧,任务继续我说了,我们还有时间。”黑袍客声气悠悠道。
“奴婢记下了,定当竭尽心力完成任务!”
黑袍客站起来俯视着地上的女子,“竭不竭尽心力我不管,我只要你打听到那东西的去处,懂吗?”
“奴婢……奴婢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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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穿半个国家从南走到北,用了七天的时间。等到瀛都的时候已经是七天后。离开两月之久,瀛都并没有什么变化,一如既往地繁华昌盛,只是秦揽月细数自己这两个月的经历,觉得真是对的起自己穿越人士的身份。
她在乌鸦山受的伤已经基本痊愈,只是身上留了不少伤疤。秦明伊每每提及此事都长吁短叹,说是女孩儿家留了这么些伤疤可怎生是好?而秦揽月,却将伤疤们戏称为“跌宕的人生印记”,秦明伊哭笑不得。
秦明伊二人回去侯府也没有引起什么大动静,依旧走的是后门,进去后直接回了清颐阁,既没有人迎接也没有人嘲讽。仿佛她们从来没有出过侯府,仿佛成德侯府没有这两个人。
清颐阁的下人都被缕荷教导的十分懂事,主人外出回来也一切如常,无人喧哗。
倒是秦揽月的小丫鬟知敏见走了两个月的主子终于回来了,很是有些欢呼雀跃,跟在秦揽月身后叽叽喳喳的说着秦揽月不在这两个月里侯府的新鲜事。
秦揽月给她娘打了声招呼之后便自己提着包袱回了东厢,知敏叽叽喳喳的声音还没有停,秦揽月自己启动精简模式将知敏一大堆咋咋呼呼的话提取有效信息总结后大抵就是,四小姐过世后安姨娘每日在绫芷阁大闹,结果遭了侯爷禁足。柳夫人欲与景王府结亲,将自己的女儿羽宁汐嫁给景王府世子凤桓煦,不料景王府上门商议亲事那日羽宁汐神秘失踪,闹了个丢人的下场,柳夫人将羽宁汐好一顿骂。再一件事在秦揽月看来倒是无关紧要,二少爷羽宁斐自柳夫人生辰以后又在侯府逗留了将近一个月,在秦明伊母女回来前不久才回了文渊书院。
秦揽月呵呵笑着觉得羽宁汐和柳夫人那条新闻实在是挺诡异的,羽宁汐难道看不出来她娘想将她嫁入豪门,那么那天她无故失踪是客观原因还是主观原因?然而不论是什么原因,她觉得侯府里总有一个人会因为这件事而十分的高兴——当然是暗恋凤桓煦的羽宁蕊。
知敏自从脱离杂役房的命运成为主子跟前的大丫鬟,得了不少闲散时间之后,便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侯府乃至瀛都的八卦上,这一点与浅苏简直志同道合,于是在自己主子不在的日子里两人迅速建立的坚固的革命友谊,这让归家的某主子颇为目瞪口呆。
不过秦揽月觉得这倒不失为一件好事,因为……她也喜欢八卦!
于是她仔细的像知敏询问了不少关于景王府世子凤桓煦的事。柳夫人想让羽宁汐嫁进景王府,她偏不让柳夫人如意,反正自己和那女人对着干已经不是头一回了。
而不出秦揽月的预料,傍晚的时候,清颐阁果然迎来了秦明伊母女回侯府后第一个前来拜访之人,成德侯。
在成德侯的意识里这对母女是去灵虚寺祈福了,于是言语间尽是对庙里生活的询问,秦揽月坐在一旁看着她娘面不改色的对成德侯扯谎,在心里默默的为他点了一根蜡。
成德侯早就知道秦揽月不喜言语,于是也就没有怎么问秦揽月话,只是端详了她许久,说了一句“宁澜怎么又瘦了”。当然这句话成功的引起了秦明伊的注意,于是二人又商讨了许久关于秦揽月奇葩的身子骨的问题。
大概晚上八点的时候秦揽月回东厢房睡觉,而成德侯,当夜宿在了清颐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