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上最大的客栈也没有多大,秦揽月见惯了瀛都高檐斗拱,危楼亭阁,乍一来到这南方小镇,青石板路上惊鸿一瞥曲折深深小巷,白墙青瓦,酒旗招摇。深秋青天高远明亮,笼这一方红尘世界里路人三三两两,笑语轻传。前方一弯秀丽逶迤的碧水,上跨一道青石拱桥,桥边垂柳落尽了如眉青叶,留了柔韧柳枝摇曳在瑟瑟秋风中却依旧是婀娜婆娑姿态,临水照影,不见秋景凄清惶惶,反添几分岁月安好之意。
秦揽月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不曾到过这江南小镇,今日机缘巧合之下来了,她很是新奇的想好好看看,却被她娘以养伤之名勒在床上,秦揽月由此碎碎念了好半天。
秦明伊听着哭笑不得,“你这孩子怎么见什么都想看?天气这么凉,你又受着伤……”
秦揽月傲娇的“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的愤怒,唇角却轻轻弯了弯。
她喜欢所有的风景,将江山异丽,尘世好景都收入眼底,眉梢载上潋滟山色湖光,荡一泊澄净自由如江水的心境,实在是让人心神俱醉。
可是她也醉心于尘世真情,愿永世安好。
下午的时候上官霁浔请来了镇上一位老大夫,说是给秦揽月看看伤,秦揽月非常乖的配合老大夫把完脉,老大夫捋这自己半尺长的灰白胡子悠悠的道:“小姐并无大碍,虽说身上有多处外伤,但是都没有伤及内腹,也救治及时,多休养几日补一补,也就罢了!”
一旁的秦明伊立刻舒了一口气点点头,“没事就好,有劳先生了!”
床上的秦揽月忽然开口道:“娘,你去找执笔来让大夫开药!”
秦明伊不疑有他,起身推门出去了找纸笔去了。
老大夫这才反应过来,“老夫这里有纸笔,不劳——”
“我有事问你!”秦揽月打断他的话。
老大夫一愣,不知道这女娃娃搞得什么鬼。
秦揽月侧身向外看了一眼,快速道:“你来帮我看看左肩膀,别告诉其他人!”
“这……”
秦揽月自顾自道:“我的肩膀好像有点扭伤,我也不知道严不严重……”她一边说一边望着门口,提防着她娘进来。
“麻烦你快点!”她催促道。
老大夫大概觉得这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养成的娇小姐脾性,不好惹,于是只好伸手捏了捏秦揽月的肩胛骨,又仔细询问了秦揽月的症状,把了脉,道:“小姐的肩膀确实是扭伤,只是扭得有些严重,但还不至于伤到骨头。老夫为小姐开些药,小姐外敷内用,过些日子也就好了。”
“行!”秦揽月颔首,“你开了药,我娘若问起,就说是治外伤的。”她伸手将自己衣领上一颗珍珠纽扣摘下来放在老大夫手里。
老大夫忙不迭点头,“嗳嗳,依小姐言!”。
话完却将手中的珍珠又还给了秦揽月。
秦揽月挑眉,“大夫为何不要,这是我给你的诊金。”
“先前那小少爷已经付过了!”老大夫将药箱收起来,“小姐,恕老夫多嘴一句,不管小姐是如何受的骨伤,瞒着长辈都是不好……令堂定是挂心小姐的,小姐切莫辜负了长者之意!”
秦揽月捏着珍珠,半饷无言。
她只是想着受伤了不能让她娘知道,怕她担心,却忽略了她娘的心情。父母都是希望自己的子女能够没有心理障碍的信任自己,而不是遇事则千方百计的瞒着他们。父母者,为子女最亲近之人,若是连自己的父母都要隐瞒,那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你可以相信的?
“多谢大夫,月受教了!”秦揽月道。
正说话间,秦明伊端着笔墨纸砚走了进来,笑着问道:“受教什么了?”
秦揽月也笑,答:“大夫教我怎样作一个孝顺的女儿。”
秦明伊将手中的纸笔推给老大夫,“这孩子已是个极孝顺的,再孝顺,我这做娘的恐怕就没有多少用处了……”语罢自己先笑了出来。
老大夫见这母女二人俱是气度高华,姿容不凡,也知道这必定不是什么简单人家出来的,于是小心翼翼道:“老夫不敢教导小姐,只是斗胆多句嘴!”
“无事!”
老大夫开好药方交到秦明伊手中便告辞离开,秦明伊将那药方浏览一遍,奇道:“嗳?这怎么有两副不一样的药方?”
秦揽月淡定的拢了拢自己的被子,“大夫开的药方自然有他的道理,娘又不像上官公子那样懂得医理,拿着药方看什么?”
“你这孩子,这么看不起你娘?”秦明伊嗔道。
秦揽月抬头,“娘看的懂?”
“看不懂!”秦明伊无奈妥协,“这世上学问千千万,娘又不是神人,如何能都懂得?”
秦揽月本想恶作剧一下调笑调笑她娘,却不想她竟然大方的承认自己学有不足,当真是胸襟眼界开阔。
“嗯,我知道娘看不懂!”
秦明伊一怔,随即作势要捏秦揽月的脸,“你这小丫头,敢取笑你娘?”
秦揽月立刻往床脚缩着倒戈投降,“娘!娘!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她身上有伤,缩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实质性效果。
秦明伊的手落在她脸上,却是轻轻的抚了抚她的脸颊,“好了,你快休息,娘去找人帮你熬药!”
她出去拉上门,秦揽月躺在床上数绵羊,只数了二十几个,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