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走出陷阱
在兵团，一律由军人在那里操纵大局。但由于语言不通，所以那些既当不上官，地狱下不了的人，跑龙套总找上你的门。大凡下队，处理烦事，第一个撞到枪口上，往往是那些这些“土包子”。
部队的纪律就是铁板一块，走不了后门。我们这些“土包子”也在慢慢地去适应部队的那一套。到了上班时间，双脚踏进办公室的大门，就以一个“丁”字形的坐姿贡献给办公室。在办公室里，不是办理相关的业务，就是阅读文件，看看报也没有问题。当官的还在不经意间，把一顶追求进步，注意学习的高帽戴到你的头上。但办公时间绝对不准扯淡，要商量研究问题，就得进入会议室，以免影响他人的工作。这种军规，在慢慢地在改变着我们，习以成俗，巳成为了自然。
这一天，当我们以极其标准的速度跨进了办公室大门。前脚刚进，韩政委就紧跟着进了我们的办公室。他还没有坐下，便对我说：“亚虞呀，师政治部给我来了一个电话，要你前往B团，对那个师政治部的试点，去采写一个典型。明天上午就得去，直接到那里便可。”说完，韩政委转身就走。
韩政委是直接管我们政治处的当然领导。虽然政治处主任是我们的顶头上司，同时政治处主任也是团级领导。但是一旦有事，韩政委也会直接找到我们的头上。因为那天政治处主任有事不在。
接到韩政委的指示，我纳闷了。既然是师政治部的点，按道理应该由师政治部直接派人去采写才对。再说师政治部囤积了大量写作高才，但现在却偏偏要从下面去调人，这是什么道理呢？带着满腹的疑孤，终于上路了。
师政治部的那个试点，共有几十位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几乎占在职员工的50%。师政治部正是瞄准这个特点，选择在那里蹲点。大凡国家重大精神的出台，包括两报一刊社论，他们就得跑到这个试点进行贯彻学习，然后通过召集各团的相关主管，到这里通过召开现场会，把他们的做法推广到面上就算完事。但听说自去年以来，师政治部就退出了这个点。不知是什么原因，我一直在闷着。
青年多，自然热气高，是一个最能出政治成果的地方。同时由于美女成群，在那个****禁锢的年代里，男女授受不亲。在山区，美女确是最能挑起人们眼球的地方，招惹是非就成为当仁不让的事情。
经过几番辗转，我们先到了团部政治处报到。B团的团部办公室与宿舍区分开。办公室座落于一个独立的山体上，在四面橡胶林木的环抱下，显得格外幽静。从东向西三座并排的办公室，分为领导办、政治处、司令部、生产部、后勤部等四大系列，通过对号入座，各居一幢，井水不犯河水。看到我来了，立即引起了B团贺政委的重视。他把我引领到他的办公室后，对连队那位采访对象（即方指导员）作一番简单的介绍，后亲自驾车，陪着我一起上路了，去连队找那位需要采访的对象。
当我们环绕着一个长方形的山腰，进入到那海拨近千米的连部时，已是傍晚7时了。那个挂在半山腰中，依靠“白天治坡，晚上治窝”的大寨人精神，开发出来的灯光球场，明亮的灯光透过密不透风的人群，把一束束光柱投向了山体上，从而使那座绿色的高山，顿时泛出了一团团时刻变换的光斑。挤在灯光球场四周的人群，群情起伏，欢呼声此起彼落，加油声震天。看来这里的职工文化开展得很是生龙活虎的，我在暗暗地赞叹。随着时起时落的加油声在山谷中回荡，团政委的突然降临，犹如一颗定时炸弹，终于在这里引暴了。这时不知哪位先知先觉者突然从人群中一声“政委来了！”叫声刚落，在千人簇拥的山地上，便齐唰唰地高呼着“首长辛苦啰！！”其声直巻云霄，在山谷中回荡，体现出训练有素的员工队伍。接着团政委召来了连队方指导员，谈起了她到这里后的感受与目前连队建设情况。
方指导员，是一位妙龄美女。年过24的她，瓜子形的脸庞宛如鹅卵，水汪汪的双眼，秀目闪闪。一般初次接触她的男性，都可能会被她的眼神所击伤。说话时，她不停地用眼神与贺政委默默地进行着交流，说明他们之间的心灵沟通很是畅顺。
“方指导员，那就从你的经历上谈起吧！”我终于开始了我的工作。
方指导员向贺政委瞟了一眼，然后不慌不忙地谈起了她的经历。她的经历不算复杂，7岁开始步入学堂，初中毕业考进市一中，只读了一年书，就卷入了文化大革命，她的学业命运也因此而告终。
“还有你读初中时还被评为‘三好’学生呢！这点经历也是你人生中的一个红点呀！”在一旁的贺政委，不时地对方指导员的讲话，进行了必要的补充与提示。就连在读书中得过什么奖都了解得如此透彻，真的令我感悟不止。
“听说连队有一位孤寡老人得到了你的许多关照，她是什么情况？你为什么要如此关心她呢？”此前，贺政委对此专门向我作了介绍。现在，是要进一步了解隐藏在其中的内心世界了。
“林亚婆早年丧夫，身边又没有子女，孤单得很，简单的衣食住行都有点困难。于是，我定期地到她家，帮助她搞一下卫生等工作。”根据贺政委的介绍，这里面还有些故事。但在这里，方指导员没有道出来，不知是什么原因。
听说方指导员，还是贺政委思想政治工作成果的一座丰碑。因此，在方指导员的脸上，写满了贺政委的许多良苦用心。据说，初到连队的方指导员，面对连队的艰苦，曾萌发着当逃兵的意向。贺政委知道后，便亲自到连队找她谈话。通过一连几个深夜的突击，从艰苦磨砺的重要性，到大寨人精神；从红军的传统，到忆苦思甜等，几乎无所不用其极。最后，方小姐感动了，立志回头是岸，重新做人。最终成为连队的指导员。既然是团政委思想政治工作成果的一座丰碑，加上年轻貌美，自然是最容易出新闻点了。
在方指导员的滔滔不绝中，我被感动了。终于写出了一篇题为《高山顶上飞出的金凤凰》的中篇通讯，交到贺政委的手里。贺政委在部队曾经当过新闻干事，对于文字方面十分在行。接到文稿后，贺政委立即动手在文中进行了一系列的圈圈点点。经过他的反复推敲，有的地方甚至是推倒重来。许多关于方指导员内心世界的表述，也出自贺政委之手。如：关于方指导员关心、帮助孤寡老人林亚婆这一段，经过贺政委的修改后，是这样表述的：深夜11点，我准备上床睡觉了，突然一个问题闪现在我的脑海里：林亚婆是否服药了？想到这里，我一个翻身，立即走下了床，穿上衣服，悄悄地来到林亚婆家。当我用力推开了林亚婆的房门，看到林亚婆已经呼呼入睡了，但桌面上的药仍原封不动地摆放在那里。于是我信手取来一只碗，从保温瓶中倒出开水，唤醒了已经入睡的林亚婆。迷蒙中林亚婆说：“这是什么时候了？天亮啦！”我说：“天还没有亮，刚过12点，但你还没有吃药呢，吃完药再睡吧！”待林亚婆服完药，我才转身离去。像如此的改动，文中随处可找。这到底是出自于方指导员的原生态呢，还纯粹就是贺政委直接塞进去的料？只有他们之间才知道。
全文在《军垦战士报》发表后，贺政委和方指导员对此十分高兴，还千里迢迢地给打来了电话，表示感谢。
这一天，大佛团长突然神色庄严地来到我的办公室。此前，大佛团长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到过这里了。这次他突然降临，我感到有点意外。刚坐下，大佛团长便开口了，说：“你去B团采访刊登的那篇文章我看了，感觉不错。你为什么要到那里去采访？而且要写如此重要的文章呢？我还不知道真有如此一件事情呢！”
“那天，韩政委接到师政治部的电话，是师政治部指定要我去采写的。我走的那天，本来应该向你说一声的，但刚好你不在。匆忙中，我就上路了，我还以为是领导研究后才叫我去的呢。”听完大佛团长投来的似乎怀疑的问话，我把事情的原委向大佛团长说了一遍。
“这也没什么，既然韩政委叫你去，当然没什么问题，只是见了报后，觉得奇怪才问你一下。你到那里是怎样采访的？”大佛团长以似乎怀疑的态度在问。
“我到了那里后，他们团的贺政委始终陪着我进行采访。文章写好后，交到他们俩人的手中，然后由他们进行了多次修改，才最终定稿。”我还不知道大佛团长究竟为什么突然问起了这件事情，所以在直说。
“是贺政委修改的吗？”大佛团长问道。
“当然是！对其中的许多思想性与事情的细节等方面，均是出自贺政委之手！如方指导员对那位老人的照顾，原来在方指导员的自我介绍中，却没有现稿中的具体内容，但后来经过贺政委的修改后，增加了许多细节，就变成现在的原文了。”我以坚定的口吻说。
“既然是他亲自修改过的，就得另当别论。那天，师政治部给我们打来了电话，说你编造事实。文章下发后，团里的职工议论纷纷，说要追查责任。”大佛团长终于说出了问题的真相。
“这就怪了，采访工作始终在贺政委的主持下进行，他还不时地从中插话，文章经过贺政委修改定稿后，我才回来的。不过报刊在刊登相关个人典型的文章前，都得经过单位领导签字才能刊用，只要查一下是谁签的字就清楚了。说我编造有点嫁祸于人了。”我有点生气地说。俗话说，心底无私天地宽，我当然不怕任何的栽赃陷害。
“既然这样，此事你不要说了，你没有责任，放心吧！”说完，大佛团长拂手而去。
那天，大佛团长收到了报纸，看到在一条套红大标题下，刊登如此醒目的文章，当然引起他的注意。看完文章后，大佛团长自言自语地说：那位方指导员果真的如此突出吗？早就听说她与贺政委就有某些爱味的关系。
听到此消息后，我纳闷了。这明明是师政治部交给我的任务，我是本着完成任务而去了，别的与我无关。至于是否属于编造，有原稿作证，经贺政委修改后的文章底稿，现仍存放在我手里，随时可以拿出来作证。再有就是，有单位领导签名，只要一查就会一清二楚了。师政治部不问青红皂白，直接给团领导打电话，说我在编造，这也够官僚主义的了。幸亏没有牵涉到违法犯罪的事情，否则被人弄死了，还死得如此的不明不白。
事后，经过了解才知道，那位贺政委与大佛团长，原在同一个师工作。贺政委年轻，高中毕业，在那个知识文化严重缺失的年代里，自然是部队急需的人才。但贺政委经常在与地方的接触中，女性几乎成为他的一个粘手之物。因此，在部队受过了多次处分，但就是本性难移。这次军转地后，分配他到那个B团任政委后，大批年轻美貌的知识青年的到来，几乎搅动了他的神经。他经常以下连队蹲点为名，多次与方凤莲（即方指导员）接触。在贺政委的精心培养下，方凤莲终于摇扶直上，成为连队指导员。师政治部之所以提出要请我出山，是因为贺政委已多次上门找到他们的门下，他们均以工作忙为由，把他拒之门外。但贺政委以其上层的优势，不肯放过任何的一个机会，在经过一番软硬兼施后，迫于无奈，师政治部才作出如此的策略。现在看来，我只不过成为他们手下的一个替罪羊羔。
其实，师政治部选择B团的那个连作为工作的试点，早已不复存在。主要原因是，贺政委经常到那里插手他们的业务。尤其是那位方指导员，在贺政委的作用下，已完全跟着贺政委的指挥棒转动，使师政治部出台的许多计划无法实施。因此，他们只能就此作罢，退出了这个经营多年的试点，另找高明。
我已走进了别人布下的那一道陷阱，但不负责那个关于失实的责任。如果失实，那就是贺政委与那位方指导员了，他们在一起合伙捏造。事后，大佛团长与师政治部通过电话沟通，说明事实真相后，从中给我挡了一记重拳。否则，中了别人的阴招，还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受伤的。真的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我已误入别人布下的圈套，是大佛团长一手把我从阴沟里拉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