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明亮的康复大厅内,范思舆跃动着灵活优雅的长指一遍遍弹着钢琴,时而抬眸看她,时而垂眼弹琴,健康红润的唇瓣一开一合,似是在说唱着什么,俊秀的面容总是浅笑盈盈。每当他弹琴的时候,康复大厅内便会座无虚席,仿佛在聆听一场音乐会。
第一天两天,李翎儿听不见;第四天五天,耳中嗡嗡鸣鸣,就如卡带的音响断断续续,时而又像被塞了团棉花,模糊得听不清晰;半月后、一月后一月,直到巴黎褪去雾色冷潮,大地回暖如春,鸢尾花遍地绽放,她才真正再次听到了清楚完整的声音。
即便不用耳朵,光看唇形,李翎儿也知道,他们在唤她“翎儿”,问她“现在感觉怎么样,可以听得清楚?耳朵还会痛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扯唇一笑,轻轻点了点头,悠悠答道“听得···很清楚!”
李皓诚、陆子彦和范思舆三人夸张地喜极而泣,相继将她拥在怀里,良久不愿松开。他们眸中绽放的欣喜泪光再次灼痛了她的眼,唇边的笑意将她的心映得暖暖的,也酸酸的。因为她听到了声音,回到了现实,也听到了虚假……
“姑娘啊,你男朋友对你可真好,长的又俊,还会谱曲作词。你失聪的这段日子,他休了学,不分昼夜地守着你、陪着你。既温柔又细心。如今啊,像这样有情有义的男孩子可是不多喽。他甚至还说,就算你永远听不见了,他也会当你的耳朵,照顾好你。我看你的父亲对他也满意得很,呵呵,女人这辈子啊,能有个这样的暖心人陪伴就够了!明儿个要出院了吧,就当重新开始,好好学习,找个好工作,将来好好报答你的父亲,他一个人将你拉扯大,多不容易!别嫌阿姨多嘴,啊?呵呵呵······”
说这话的,是专门负责她这间病房的华籍护工阿姨,煲得一手好汤,住院这段时间的饮食,便是她负责准备的。她的丈夫,很早就因车祸去世了,如今儿子儿媳外派来巴黎工作,于是将她一并接了来。说是闲来无事,找份工作打发时间,真实用心,何尝不是想替儿子分担家用?
看着阿姨两鬓丝缕银发,擦拭茶几整理病房的佝偻背影,李翎儿心头一涩,扯唇笑笑,沉默难言。丝丝热意在眼眶中氤氲,却终是没有滑落而下。
原来,住院的这段时间,她和范思舆已经成了人们口中津津乐道,无比般配的佳偶小情侣。想到男孩含情脉脉,殷勤周到的模样,她是该哭,还是该笑?
李皓诚,为什么还要将他扯进来?
范思舆,他难道不该介意自己被人占有过,还是,李皓诚和陆子彦对他半掩半藏,根本就没有透露实情?
难道···真的只字不提,就能将一切都彻底抹去吗?
可是,独自抚养儿女的,无论是父、是母,是贫、是富,用情用心都是一样的。他们在背后默默付出的良苦用心,一直以来所背负承担的艰辛,只有他们心里最清楚!她与李皓诚非亲非故,虽然是受母所托,可这十年来,他对自己却是胜过儿女,胜过他自己。
思及此,心头再次哽咽,一早就被拟定好的人生,她···应该照着走,不能辜负!她······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