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
等妈妈出门,周围静下来,我的心开始一点一点疼起来,先是一点一点的触动,然后慢慢的像是刀割一样的疼痛。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为什么每次都和妈妈弄成这样,记忆力的她,是个很好的妈妈,我似乎都已经忘记上次她打我是在三岁还是五岁。妈妈说舍不得打我,因为我挨打的时候一声不吭的站在那,怎么打都不动不说话,就一直倔强的站着,不哭不闹,只是挨完打以后很多天都不会去理她。
我从小就知道妈妈的软肋,妈妈也再也没有打过我。后来,妈妈脾气越来越好,我脾气越来越差。这样的关系再我住学校以后越来越严重。我开始更向往和同学厮混在一起,越来越不想回这个家。
我总觉得电视里演的那些从小就没有家庭,没有亲情的孩子那么渴望家庭和亲情的戏码太假,他从来不曾得到过,怎么会去渴望,他从来没尝试过,怎么会觉得那样是幸福。既然不存在,那就当是没有。把握住现在有的,比想那么虚无缥缈的不是要靠谱的多。
我正胡思乱想着,门就慢慢的推开了,妈妈轻轻的走了过来,然后悄悄的问了句:“还醒着吗?”
我没说话,在床上一动不动。
她过来亲手的把被子给盖好,看了我一会,然后转身,拿着我的鞋子和袜子出去了。
我没忍住的叫了她声:“妈!”
妈回过头来看了看我:“吵醒你了?快睡吧,我把你这臭鞋拿出去,要不明天你这屋没法呆!”
“哦。”
“睡吧,对了,明天你爸就回来了。”
“哦。”
212
那个男人回来了,家里又要开始鸡犬不宁了。
213
我第一次喊他父亲的时候是在我十二岁的那年,我本以为这个男人会有着像书上写的那样山一样的胸怀。包容下这个孩子所有的优点和缺点。可是我错了,是我认识错了,爸爸和儿子天生就是敌人,没有原因,不需要理由。
第二天醒来已经日上三竿,我每次回家都睡的很沉很沉,一直睡到头痛为止,我作了很多梦,美好的,丑陋的,甚至于荒淫的。
把头从被子底下钻出来,起床。
爸爸临近中午的时候回家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整个气氛被压抑的异常沉闷,他不知道从哪拽出了一瓶酒来,然后喜滋滋的自斟自饮,仿佛我们所有的人都和他无关,只有酒是和他关系最为密切,我讨厌酒!
爷爷没有说话,奶奶也没有说话,只有妈妈在实在看不下去的时候把酒瓶子多了过来:少喝点。
爸爸好像喝开心了,吧唧着嘴说:“不喝了,不喝了。”
我有时候其实蛮可怜他,他喝酒的样子像极了一个落魄到什么都剩不下的人。他十几岁的时候就被迫接我爷爷的工作去了遥远的地方独自一人开始打拼,其中的孤独只能自斟自饮。他不到三十岁的时候第一任妻子得病去世,他花光了所有的钱依然没有能够挽留住妻子的性命,他的寂寞也只能独自品尝。
我们总是要求任何人对我们好,可是却不能原谅任何一个对我们犯过错的人,那些孤独即存在又诅咒着所有靠近彼此的人。
我看着他,他努力在为自己制造孤独的始作俑者,爷爷奶奶还以颜色,努力在为自己的幸福,妈妈绽放微笑。
而对于我。他无所谓,我既不是他既有的幸福也不是为他制造痛苦的根源,所以他选择忽略我。
爸爸说:“让你坐着就坐着,别动来动去去的,吃饭就吃饭,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于是我老实的不能再老实的吃饭、收拾,定点看电视、定点睡觉、定点起床、定点吃饭。生活就按着他的构想,走下去,一直到我学会了反抗。
214
那天,我依然朦朦胧胧的起床,完全忘记了刚才是否做过梦,梦到了什么,出门,碰到爷爷,爷爷笑了笑,刚要说什么,爸爸就走过来嘟囔了一句:“都几点了,才起来。”
我没回话,走过去拉住爷爷的手,爷爷一个不小心,另一只手里的碗就掉落在地。碗的碎片像是它上面的图案一样绽放开来。爷爷愣了下,我也愣在那,然后抬头看了看刚走过去的爸爸。
爸爸这个时候本来打算转身走掉,可是突然看到这一幕,转过身就要发火。
“我来收拾,不用你管。”我急忙忙冲爸爸说了句
“什么不用我管,大早上的没事找事。”
“我都说了,我来收拾,你该干嘛干嘛去。”
爸爸火了,走过来就想打我,我本能的拿手臂划拉了下,他就轻易的被我推到了。
我不是小孩子了,他也不在壮年,我长大了,而他老了。
215
那天我真的动手了,我发现自己能反抗的时候心情激动不已,然后在留有余力的情况下和他揪打在一起。我无比兴奋着终于能反抗了,而完全忽略了旁边爷爷的表情和惊呼出屋的妈妈。
当然我们没有真正的打起来,我还是有理智的克制了自己的行为,爸爸更是在快要吃亏的状态下罢手了。
吵闹声终于在各自回屋的情况下渐渐的消失了。这是第一次对实权的挑战,我虽然没有大获全胜但是已经让他看到我武装力量也不可小视。
但是问题是……他是老子我是儿子,这个世界上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儿子打老子天理难容。
我被妈妈狠狠的臭骂了一顿,然后拉着我去给爸爸道歉。
我当时觉得自己真的是一点错误没有,颇有一种陈胜吴广的破罐子破摔的想法。无奈老妈狠狠的看着我,我只能不清不愿的小声说:“我错了。”
没人回答。
他还给我摆谱!
老妈又瞪了我一眼,我只能大点生说:“对不起,爸,我错了。”
我爸转过身来冷笑了下:“行呀,现在敢跟我动手了。”
我心里想,我凭什么不敢跟你动手呀,奇了怪了,我以前是怕打不过你,现在我打的过了凭什么不打。
“我TM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一个白眼狼!”
216
我突然觉得心里发酸,我抬起头来看着他:“我十二岁来你家,到今年,我们在一起过的日子加起来可能连一个星期都没有,我学习成绩你没问过,我穿什么吃什么你没问过,就算是我以后想做什么,你都从来没有问过。你常常说我为什么不找您,去上了学就没有消息。爸,你就是养条狗从小到大都不管,你再见它它也不会冲你摇尾巴,更何况是个人。我喊了你将近十年的“爸”了,你除了骂我打我,你到底对我做过什么,你告诉我!”
这是我最后一次喊他爸,从那开始,我再也没喊过。
那天我说完这话就夺门而出,剩下独自落泪的妈妈和不知所措的爸爸。等我再回来家里的气氛已经变得冷清多了,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包括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