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是疯了!她九世不得轮回留给我一个茗琴和这个我弹奏不了的枯木之琴,她死以后,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比渡劫,比渡恒常劫……比渡恒常劫……”
木瑟语气时而悲恸,时而高亢,时而萧索,时而悠悠地讲着,他话至“恒常劫”时,声色皆滞。
浊若看着他,仿佛一个无助的中年人站在自己面前,而不是那道韵清高傲世九天的琴皇。
只见他看着那被扯断的枯木琴弦,目光柔柔地看着那把琴,声音低沉黯淡地好似在反问自己,反问岁月,反问记忆里那些不堪回首的道:
“她死以后还有什么比渡恒常劫更重要的?”
木瑟声戚,浊若深邃的眼光打量这这个琴皇,心中有些感慨物是人非。这才匆匆几载?眼前的这个傲世九重天的琴皇木瑟不单单是相貌变得他不敢相信,就连性情亦是如此。
浊若负手身后,语气洪亮地又逼问:“过往云烟已去,我现在问你的不是这些,我是问你少别……”
浊若突自己打断了自己的话,在这埋琴窟里噫了一声,吁叹道:“恒常弦!“
“哼,浊若兄不亏是世间八尊之首,果然好悟性,好眼力。”
琴皇诡异地冷笑,语气幽深地接着说:
“对,就是恒常弦,过往的琴师圣贤里只有画琴子,只有他,渡过恒常劫。”
浊若不敢相信地反驳道:
“不可能,若是他渡过了恒常劫,就应该和宋喻一般,纵千万人,又能耐他如何,那千名琴师怎么可能杀的了他!”
木瑟冷笑一声,接话道:
“如果是将死之前呢?如果当时他未察觉呢?”
浊若目光直逼向木瑟,面色上觉得此事太蹊跷不可思议,轻声历语说:
“你是说他死前无意识的情况下渡过了琴师的恒常大劫?”
“正是,后来他怨气久久不散,心弦化成一名女子,女子与人结发生子后续与下一代,再生一女子,如此续了一千五百多年。”
浊若心中更加懊悔放走舜南风,他太过惊讶,以至于那洪亮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地说:
“居然是用这种方法延续的,那你和他又是为何相识?”
木瑟抬头,眸光深远地回忆:
“少别聪慧,我又宠爱于她,有一天我带她飞天看九山山海,她突然想去看看七琴山的洗弦池,于是我便带她去了,那时画琴子恨念已经奄奄一息,我当时收敛心琴,他居然只觉得我是位有些强大的琴师。”
“于是他亲自出手袭击我,我当时看见那团人影,心中追索他的恨念而去,才发现他居然是那个含恨而终的古圣贤画琴子。”
木瑟不知是看着窟中石壁,还是看着浊若,他停顿了一番,接着说:
“后来,他被我轻松镇压,他看见少别,他惊讶地看过去,少别也如木头人一样被吸引走过去。”
“我看着他欣喜若狂地抱着少别,口里喊着,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终于找到你了,我就在怀疑……”
浊若打断了木瑟的话:
“原来是恒常弦所化,难怪我无法看出,那你为何要帮他?”
木瑟先是神定地抚琴,接着阴冷一笑说:
“为了渡劫啊。”
浊若听此,心中不免一冷,他再一次皱着眉头打量这位琴皇。
只见木瑟先是诡异地笑,后眼里充满了血丝,他疯狂地拉扯那枯木琴上的琴弦,愤怒地不知对谁说:
“你看!多好的弦!断了自己还会续上,为什么不是我!”
他语气中充满了欲望,充满了疯狂,仿佛一头露出面目的饿狼,可是不知为何,浊若总觉得他眉色中有一丝伤感,他不想道出的伤感。
浊若看着他,肃然说:“我是世间至尊,你贵为山海琴皇,我警告你一次,不允许再帮他,我看出他只能再存六年,他既然渡过恒常大劫,如若他化形,世间大难临头。”
琴皇默语,久久不答,后又点头:
“那是自然。”
“今日就此别过,我日后就算是把这世上翻个底朝天亦要把他找出来灭了,”他看着琴皇目光如剑地说道:“木瑟,你再这样下去,快要走火入魔了,望你珍重谨记。”
木瑟冷笑,谦然道:“愚弟谨记。”
他话刚落,浊若化风一般出了埋琴窟,木瑟看着手里枯木琴,似人间那些嘲笑命运多舛的书生一般抚琴道:
“为什么不是我呢,一叶,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是你呢。”
埋琴窟內时光静默,岁月悄悄,枯琴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