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太太精神气十足地看着婧怡,问:“你是找人的吧?”眼睛里带着不屑。
婧怡看看眼前的这个干瘪老太太,看看她带着挑衅味道的眼神,脚步并没有停下来。
“你找谁?”老太太看婧怡没有搭理她,感到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几步冲到婧怡前面,伸手拦住婧怡,正义凛然地说:“我虽然不是看门的,但学校的纪律和安全有我的责任,你说你找谁?”
“我是新来的老师,我找校长。”
老太婆脸上马上堆起了笑容,伸手抢过婧怡的皮箱,说:“我带你去。”
婧怡随着老太太穿过操场,来到一溜平房前,没有敲门,她就推开了房门,大声吆喝着:“宋校长,我给你带来了一个新老师。”
自从开学进校那天遇到老太太,婧怡一直纳闷,这老太太和她所见到的所有的老太太不一样啊。
没几天她就搞清楚了,原来这老太太的女婿是县政府办公室的一个科长,老师都叫她刘姨,校长见她也低三分。
婧怡现在任教的地方叫两河口,两河口镇位于流云和县城之间,它离县城不到20里的路程,但因为这里有一个2万人左右的钢铁厂,就经济来说比其他乡镇要发展的快许多,人口也和县城差不多,时尚和繁华度比县城还要高许多,两河口镇中学位于两河口镇的中心地带毗邻镇政府,依山而建,出校门就是公路。
婧怡担任高一2个班的英语教学。
刘姨端着碗,吧嗒着嘴清脆的咀嚼着,从很远不用问就知道她吃的是芹菜,她看见婧怡一步跨上前,截住婧怡,问:“狼老师,你有对象吗?”
婧怡绕过刘姨,脚步并没有慢下来,说:“现在我还不想找,还想自由几年。”
“遇到合适的就不要错过,我有个侄儿,当兵回来在厂里开车,我给你们约着见一面,怎么样?”刘姨一路小跑,追着婧怡说。
婧怡停下来,回过头,说:“谢谢刘姨,我想再等几年。”
“再等几年就老了。别看你漂亮,女人老起来很快的哦。”
婧怡没有再搭理她,刘姨望着婧怡的背影,嘴巴加快了咀嚼的节奏,这个学校还没有那个老师敢对她如此怠慢,她是谁啊,白着眼仁,她恶狠狠的在心里说:“我的女婿是当官的,整这里的人像踩死一只蚂蚁。”
“老姐,谁又惹你了,看你那脸色马上要下暴雨。”一只手搭在刘姨的肩膀上,刘姨转过身,翻眼瞟了一眼说话的女人,没好气的说:“你比我就小两岁啊,我老你也老。”
“就炒芹菜啊,不塞牙吗?走,我今天熬的烩菜。”不由分说,刘姨的妹妹拽着姐姐穿过操场,来到一间屋里,房间里满满的挤着吃饭的学生,刘姨进门看到此景,气不打一处来,转身要走。
“大姨怎么要走哇,妈妈特意很给你留的菜,不急啊。”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走了过来,抱住刘姨,利落的把饭碗从刘姨的手里端下来,推着刘姨来到里面的小厨房里,按坐下,返身从锅里端出一碗热腾腾的菜。
“大姨你看,这肉是我们昨天晚上去沟口那家杀猪的人家买回来的,妈妈早上起来就想给你端过去,一直没有抽出空。”
尽管刘姨心里100个不高兴,但还是低头仔细瞅了那碗菜,几乎全是肉,烧的很烂,油汪汪的泛着诱人的光泽,开学以来一直忙着学生灶上的事情,天天忙的像陀螺,顿顿和学生在灶上一起吃,菜缺油水刘姨心里早就挠的慌,一直思谋着做点肉解解馋。
“你们这样做太不讲天良,我把你们弄到学校,你们却抢我的生意。”刘姨脸色依旧很难看,但筷子却伸向碗里,咬牙彻齿的挑起一块肥肉,头伸到碗边,把肉塞到嘴里,肉被熬的快烂锅了,进到嘴里不用咀嚼就可以咽下去,刘姨就好这一口,肉咽到肚子里刘姨的脸色也就宽下来。
“还有给你专门炒的肉沫粉条。”女子像变戏法一样从身后又端出一小碗菜。
刘姨的心里软了下来,是啊,自己吃肉也要给妹妹喝口汤吧。
两河口中学因为刘姨女婿给校长的吩咐,校内小卖部,厨房全都由刘姨垄断经营,全校近1000名学生,住校的就有差不多500个学生,外加近百个在灶上吃饭的老师,刘姨的生意很好,但还需要个打馍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刘姨把妹妹招来,妹妹带着儿子媳妇在校内,镇上开了2个烤馍铺子,专门烘制各种饼子,刘姨问学校要了1间宿舍供妹妹一家打馍,老师都叫她妹妹刘小姨。
刘小姨有个小女儿,生的闭月羞花,因为是超生没有上户口的缘故,家里人一直叫她黑户,慢慢的黑户成了她的小名,再演变由黑户变成黑狐,最后定格成狐狸,狐狸的名字也不是没有缘由,她身上有狐臭。
狐狸生性顽劣,小时候家里就拿她当男孩子养,天赋人称呼小女孩为“幺妹”,她在两河口街道上是孩子王,争强好胜的狐狸硬要同玩的孩子都叫她“幺姐”,幺姐这个名字也慢慢在两河口叫开来,初中毕业以后幺姐加入了南行打工的行列中。
狐狸家住在两河口街道后面的山坡上,父亲早逝,哥哥嫂嫂都是老实人,辛苦若干年只赚的糊口钱,家中情况没有好转,狐狸南下打工一年后,家里的土坯房换成了砖墙,三年后在老房子不远处盖上了两层三间小楼房并且贴上了炫目的金色瓷砖,站在街道上一眼就可以看见,很是扎眼。
每年狐狸回家穿金戴银,一路招摇过市,好不威武,这可羡煞了街上一帮小姐妹,狐狸每年回南方总带去几个姿色出众的姐妹,这些小姐妹也和狐狸一样家里很快翻身,但慢慢人们也知道原来她们是去做那种生意的,据说狐狸在那边夜总会玩的很开,人们展开了丰富的想象,把狐狸的故事编的比狐狸还知道狐狸,人们还叫她幺姐,但语调一变成了“窑姐”。
半年前,那些“卖肉”的女人陆续返乡,原来是南方开始打黄扫黑,两河口一下子热闹起来,那些手里有了钱的女人纷纷拿出手里的钱,在县城,两河口,狼家坝等地方开农家乐,KTV等,也有人闲麻烦,干脆就地脱衣,干起“卖肉”的买卖,在两河口和县城之间的地方租几间房子,挂起红灯笼,干脆取名叫“大红灯笼高高挂”,一时间,饭荣娼盛。
狐狸闹腾的当然最厉害,但什么也没有做起来,她大姨认为自己是个有头有脸的人,自己的两个女儿,一个嫁了当官的,一个招工在钢铁厂当工人,都吃的是国家的饭,狐狸虽然不是自己的亲生闺女,但也是这个有头有脸家族的一份子,怎么能出去做那些丢人现眼的事情呢?
狐狸除过闲逛,偶尔也去给妈妈帮忙,在她的策划下,狐狸用她的美色,成功的又把打馍房间旁边的宿舍搞到手,办了一个小饭桌餐厅,一个月交一定的钱,一日三餐都供应,因为可口的缘故,这个小饭桌现在已经每餐有20多个来固定吃饭的学生,虽然忙,但收入固定。
“大姨,我妈妈还专门给你炕了几个核桃饼子,里面全是核桃芝麻。”刘姨吃完肉,狐狸又从身后变出几个热烘烘的核桃饼。
“你大姨哪来这么大的肚皮?”刘姨拍着肚皮打着饱嗝,爱怜的看着狐狸。
“我给你用纸包起来,塑料袋一装就软了,你下午烤一下很脆。”狐狸体贴的把包好的核桃饼递给刘姨。
婧怡抬起手看看腕表,已经是12点多,她拎起皮包,锁好宿舍的门,伸着脑袋向校门方向看看,从学校教工宿舍旁边的一条小道快快的朝公路奔去。
王丰刚才打电话说他已经快到两河口,她从内心深处很感激王丰,但感激和感情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狼老师好。”婧怡走到小路上放慢了脚步,迎面走来一个20多岁清瘦白净的小伙子。
“你好。”婧怡点点头,礼貌的微笑着回应着小伙子的问候。
“你这是去哪呀?”
“我去买点东西。”婧怡并不认识这个小伙子,她抬起眼,看看小伙子,恰巧小伙子也正抬眼直直的望着她,他们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婧怡迅速的把自己的眼光收回来。
“是去县城吗?”小伙子停在小路边,婧怡看到他脚上锃亮的皮鞋和烫的笔直的裤管。
“是啊。”婧怡答应了一声加快脚步从小伙子身边掠过。
“刚好我们单位的车回县城,不如一路吧。”
“谢谢了,我去镇上还有点事。”婧怡的步伐更快,差不多小跑起来,这几十米路很偏僻。
“车上人多,刚好还有2个空位。”小伙子在不远处说。
婧怡放慢了脚步,她也怕等车刚好碰到王丰下车,她回过头,小伙子竟然跟在她后面。
“我小时候在这里长大的,许多年没有走这条路了,今天来看看,呵呵。”
小伙子像自言自语又像给婧怡说。
“你们车在哪?”
“在那儿,看到了吗?”小伙子手一指,婧怡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在镇政府的院子里停着一辆小汽车。
婧怡扫了小伙子一眼,小伙子手里拿着一根干草,甩着圈。
“那就麻烦你了。”她回过头,透过树丛,看到王丰站在她宿舍门前正和一个老师攀谈。
她加快步伐,几步走下小山梁,逃出王丰的视线。
镇政府的院子里站了七,八个人在谈笑,婧怡和小伙子走进院子,所有的人都转过身,脸上带着惊讶看着他们。
“这是中学的狼老师。”小伙子轻轻推了一下婧怡给所有人介绍。
“哦,知道知道。”人们都点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