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月亮亮亮的照在小镇上,窗外的树影在月光下安静的没有任何响动,婧怡没有开灯,她静静木然的坐在床上,她又闻到那淡淡的味道,过许多年后,她才知道那是体味,她也很诧异,当许多年后她和家逸谈起那种味道,家逸很惊奇,月明特别讲卫生,天天洗澡换衣服,他从来没有闻到家逸身上有任何味道。
突然婧怡发现有人在树上,她几步跨到楼道上,深出头,才认出是家逸和月明,他们两像猴子一样,从一颗树爬到另一棵树。
第二天,婧怡特地去镇政府,找到几张近一段时间的报纸,仔细研究才搞明白学潮是怎么一回事,在一张报纸刊登的通缉人员名单中,她看到月明的照片,那是另一个名字,照片中的月明优雅地抿着嘴,戴着眼镜,一副很沉静的模样,他怎么会是罪犯,怎么会被通缉。
婧怡只是15岁的中学生,对政治一无所知,在她的意念中,家逸是大学生,家逸说是对的那么应该永远是对的。
回到家,爸爸妈妈告诉她久惠,久灵两个妹妹去舅舅家玩去了。
“你想去县城你二哥家去玩吗?”妈妈问,家逸明白他们就想把她支开。
“不,我要等中考通知。”婧怡斩钉截铁的回绝了妈妈的提议。“我知道你们怕我把家逸哥哥带同学回来的事情说出去,爸爸妈妈,请你们放心,我就没有看到家逸哥哥带同学回来,一定不会告诉任何人。”婧怡举起拳头,做出宣誓的姿势。
老两口唬了一跳。
“哎~那就算了。”妈妈叹口气,垂下头声音几乎低到耳语。
根据家逸的安排,婧怡天天在二楼担任望风的任务,如果有人来抓月明。她就会在楼上帮助月明爬树逃走。
一旦有人走到门前停下,婧怡就很紧张。
千山初醒,朝云出岫,整个狼家坝被一团浓雾笼罩。
6月底,家里的农活也基本干完,一家人闲了下来。
家门口的镇街道上有几个激进青年贴了几幅标语,但没有引起任何的议论和波澜,学潮对这个偏僻的小镇没有任何影响。
婧怡家位于大巴山系,地处天赋北部,陕甘川交界之地。
在婧怡很小的时候听爷爷说过,他们狼家是清朝大臣和珅的弟弟和琳的后代,满州人,和珅、和琳姓钮祜禄,钮祜禄译成汉语就是“狼”的意思,所以他们的后代逐渐改性为“狼(郎)”或者“钮”。
当年和珅被嘉庆赐死后,和珅弟弟和琳一家虽然没有遭到朝廷的处罚,但因为和珅得罪人过多,嘉庆皇帝命将和琳的牌位撤出太庙;毁掉和琳家专为和琳建立的祠堂。
剥夺和琳的儿子丰绅宜锦的公爵职位,丰绅宜锦有一妻4妾,父亲狼溪平的祖上是最小的妾生的3兄弟,家道中落,有一个兄弟因为犯一点小事被告发,朝廷派人缉拿,辛有朋友及时相告,兄弟3人星夜举家出逃,一路辗转自不消说。
当他们逃到他们现在的居住地时,钱财用尽,几十口人中有懂风水的,仔细看了地形地貌,凤凰山下蜿蜒着一条玉带河,玉带河多年冲刷形成一个上千亩的盆地小平原,由于周围山势陡峭,慌有人际,是个风水宝地。
他们就此扎营安家,过去的盆地小平原是一大片草泽,过人深的草丛沼泽地是蟒蛇虫蚁的天堂,几次险伤人命,他们在住所附近养了许多鹅,可以防蛇,蟒,挖通了山间堰塞坝,导水清淤,十几年下来,过去让人望而生畏的沼泽变成了千亩良田。
狼家3弟兄一人走马帮经商,一人种田,一人从事手工加工,打猎,他们明章规定,狼家家族内部借钱不算利息,但合同到期之日必须还款(如果没有能力还款,以房屋,田产折算)。
狼家家族内部任何一家的事就是全族的事(特别是遇难时),一家人有难全族人必须相帮。
族里人不能吵架,如有吵架斗殴逐出家族。
和珅,和琳两兄弟是当时天下第一第二美男,所以在他们家族有一条不成文不成章的规矩,嫁进狼家的女人和带入坝里的男人必须相貌端正,眼斜口歪,有体味(狐臭)之人一律排除在外。
川人一般个子矮小,突一日他们发觉在过去人烟罕至的沼泽地上冒出了一队体型高大,相貌英武,能骑善射,直率刚直的北方汉子,四方男女蜂拥而至,10多年后,一个小镇逐渐形成,这就是现在的狼家坝。
狼家坝四面环山,山势险峻,出入极为困难,以现在人的观念狼氏家族一定会先修路,但川北地区偏僻,土匪贼盗猖獗,中国在近几百年政局不稳,军阀、土匪横行,眼光独到的狼家人以此为守,不但不开路,一旦有外姓人入坝,他们必带外姓人走最为险峻的路,平时就狼氏家族马帮出入他们沿河走一条比较隐蔽平稳的小路。
故在方圆几百里都知道川北有一桃花源,许多人翘首神盼,但都知道几百里山路搞不好就会要人命,真正下决心去狼家坝的人不多,谁家有待嫁的闺女,马帮会带几个外面的小伙子进来,一路行程几个月,小伙子的言行品质狼家马帮人心中有数,凡他们选中的小伙子都个个堪称精英。
外面的闺女们也很神往狼家坝,历史上就有一官员千金弃家随马帮私奔的事,爷爷摸着胡子说,狼家学堂就是那私奔的千金办起来的,狼家学堂免费入学,有上学孩子的人家根据自己的情况给教书先生捐一些粮油,先生的开销由族里统一支出。
狼家是满族,汉族的那套三从四德,男尊女卑的思想虽然有点市场,但不很严重,狼家的女娃娃都识字。
现在想来最绝的是解放后,政府派工作组入驻狼家坝,要抓几个地主,族里人几百年来和睦一团,平日吵嘴都没有,怎么抓地主呢?没办法,族里德高望重的头领只好自己顶地主这个名额,工作组在回程的路上3个人有2个人掉到悬崖下。后来政府再也派不出人来狼家坝工作了。
倒是狼家坝政府依然组织起来,因为政府官员都是狼家后代的缘故,基本上的换汤不换药,什么反右,******,文化大革命对狼家坝基本影响很小。82年政府出资修了一条通往狼家坝的公路,狼家坝才呈现在世人面前。
婧怡家住在镇子的最东头,屋后临山是一大片林子,从他们家有一条路可以走到林子里去,他们的房前是镇上的街道,遇到下雨出门就是两腿泥,婧怡有2个哥哥,大哥入伍提干,结婚留在新疆。二哥招工去了县城,已经结婚。
几天以来,来看家逸的都是族人,他们在门前的屋檐下大声的和家逸聊天,楼上的婧怡提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
“狼所长来了啊。”
婧怡在楼上听见爸爸给人打招呼,食手搭在嘴巴上给月明紧张的发信号。
“三叔来了,来来来,坐,我给你搬个板凳。”
是家逸的声音。
他们说的三叔是狼家坝派出所所长。
“啥时候回来的?”是三叔的声音。
“昨天刚回来,你家亮亮回来了没?”
“我早就把他叫回来了,川都学潮闹的怎么样?”
“乱的不成样子,开始是游行,最后就开始打砸抢,实在太乱了,我就给老师请假回来了。”
“是啊!还是回狼家坝安全。”
“是啊是啊,三叔说的对。”
“刚才派出所接到一个通知。。”
听说是派出所所长,月明伸手拿起桌上准备好的背包,背在背上,转身马上就要走。
婧怡见状,轻轻地走过来,抓住月明的手,拽着他。
就听楼下,三叔继续说。
“要我们每家每户,都清查外来人员,特别是有外地上学的学生家要来问问并查看一下。”
三叔的话还没有说完,婧怡爸爸就接着说:
“狼所长,镇上有外地人来了吗?我怎么没有看到呢!”
“我就是来问问,看家逸带的有同学回来吧!他不是每年都带许多同学来玩吗?”
“今年外面那么乱,同学都回自己家了,我没有带人回来。”
“好好好,你没有带人回来就好,我也就是例行完成个任务,你在这儿签个字,我再去其他家问问。”
三叔又和婧怡爸爸寒暄了一会儿,走了。
楼上的两人,屏住呼吸,不敢大声出一口气,听到所长出了门,脚步声已经渐远的时候,婧怡才轻手轻脚的走到临街窗口上向外张望,看到所长的身影消失在街那头,他们才长长的出了口气,婧怡这才感觉到刚才因为紧张他们握在一起的手心里都沁出了汗。
和月明在一起的日子是快乐的,月明说话很少,前几天几乎一直斯斯文文戴着眼镜看书,或者有时候坐在床上望着窗外发呆,婧怡坐在窗边,也学者月明的样子静静的看书,有时候她会悄悄的看月明的样儿,白净,文秀,自带卷的头发很忧郁的搭在额前,修长的手指干净的指甲,她的心跳的噗噗响,一种前所未有的的感觉满满的塞在她的心里,带点酸酸的满足。她经常偷偷望着月明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