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成勇的办公室内。
四个罗成勇的得力手下正站在他的办公桌前,罗成勇狠狠的盯着他们,双眼里满是失望之色,他在整个北平城的各个角落都布了眼线,可是眼下如此关键的时刻,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几分钟之前的的电话究竟是谁打来的。
一个简短的电话,几乎让罗成勇惊出一身冷汗。
在军调如此紧张的时期,若是一颗炸弹在共产党的办事处炸响,相继而来的连锁反应谁也无法估计,局势会朝着那个方向发展更是无法预料,后果不仅他一个小小的情报处处长担不起,哪怕是北平站站长马寒山也没有那么硬的脊梁来承担。
所以,罗成勇十分的恼火,站在他面前的四个人,是他最得力的手下,可就在这个关键时刻,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帮得上自己,简直是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不过,他虽然火大,但是,他并没有对这四个手下怎么样,因为他知道,此时还不是教训他们的时候,越是关键的时刻,越是需要他们帮助自己解决眼前的难题。
“大成,对这个电话,你是怎么看的?”见这几个手下谁也不说话,罗成勇只有点名询问。
罗成勇问的是站在最右边的张大成,他在情报处是专门负责情报分析和情报处的秘密行动的,平日里玩个花招、出个鬼点子可以说是他的拿手好戏。
张大成略微想了一下,说道:“处长,依我看,首先我们在无法确定这个电话是真是假之前,我们首先应该立即通知八路军办事处,提高警惕并做好防卫工作,万一这个电话是真的,我们也尽到了我们的义务。”
“我觉得这样不妥,我们根本无法确定这个电话的真假,万一是假的,而我们却将这个消息通知了共产党,会让对方看我们的笑话,笑我们无能,我们的面子事小,但是党国的尊严不容有一点儿的抹黑。”反对的是监听组的钱准。
“可是,如果这个电话里说的是真的,难道我们就看着那颗炸弹爆炸,而袖手旁观吗?要知道,北平现在可是我们国民党的地盘,共产党就好比是我们的客人,若是客人到你的家里做客,却在你的家里被炸弹袭击,你觉得你还有尊严可言吗?而且我认为,在这样的一个时机,我们将这个消息通知共产党,恰好表示了我们对客人安全的重视,让那些共产党人看看我们党国的胸怀、大度,不给共产党有一丝一毫诋毁党国的机会。”听到钱准反对的意见,张大成大摇其头,反驳道。
罗成勇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说道:“我认为大成说的很有道理,不过,这个电话来的确实有些蹊跷,首先,打电话的那个男人是不是我们安插在城里的眼线,我们尚不能确定;其次,假使这个男人确是我们安插的眼线,那么他为什么在电话里不把事情说清楚?难道,当时的情况十分紧急,所以,他才来不及细说?还是他周围的人多眼杂,不方便多说?其三,这个男人在电话里只说了有人在八路军办事处附近安放炸弹,情况十分紧急,却并没有具体说明炸弹何时爆炸,这么重要的情报,如果是我们的人,可能会漏掉吗?除非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具体的爆炸时间。”
说着,罗成勇顿了顿,接着说道:“还有,我们军统的电话对外应该都是保密的,能够如此精准的掌握我们站电话的人,应该有很大的可能就是我们军统的人,当然,也不排除有人从别的渠道得到这个电话的可能。对了,追查那个电话的来源没有?”
“已经安排追查了,是从西城区的一家咖啡屋里打过来的,我们已经安排人过去了。”回答的人叫孙宝材,也是监查组的人。
罗成勇点了点头,说道:“很好,一有消息立即通知我。”
“是。”孙宝材答应道。
这时,张大成出声问道:“处长,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应对呢?”
罗成勇看了张大成一眼,沉吟了一下,说道:“我看就按照刚才你说的办吧。这样,你马上去给八路军办事处打个电话,将这个消息通知给他们,要他们提高警惕,提前做好防卫工作,具体怎么说,你自己把握一下分寸。”
“是,我马上去打。”张大成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要往外走。
“回来。”张大成刚走出两步,就被罗成勇叫住了。
张大成一愣,顿住身形,疑惑的看向罗成勇。
“别麻烦了,就在我这里打吧。”罗成勇说道。
“是。”张大成这才明白过来,快速的走到罗成勇的办公桌前,拿起了桌上的电话。
前后也就是十几句话的工夫,张大成的电话就打完了。
待张大成挂掉电话后,罗成勇扫视了一下张大成等人,说道:“从现在开始,你们几个把手头的工作都先放一下,全力调查此事,两个小时之后,我希望能够听到你们详尽的调查报告。不然的话,不仅我在站长面前无法交代,你们所有人也一样难辞其咎,明白了吗?”
“明白,处长。”四人齐声答应道。
“有什么手段都给我拿出来,我只有一个要求,一定要快。”罗成勇语气很严肃。
“是!”四人又是齐声答道,转身先后离开了罗成勇的办公室。
看着四人离开,罗成勇抬起双手,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缓解一下自己紧绷的神经。
“希望你们做的能跟说的一样,不要让我失望才好。”罗成勇低声喃语着,显然,他对他这四个手下的办事能力还是不放心。
这个时候,罗成勇想起了一个人。
这个人罗成勇昨天上午才刚刚见过,他以前是情报处的一名得力干将,抗战时期立下许多汗马功劳,可惜的是,后来,不知为何却沉沦不起,一蹶不振,若是他还在情报处的话,罗成勇相信,他一定会为自己分担许多,减轻自己身上的压力。
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顾文生。
罗成勇想起了顾文生昨天从他办公室离开前说过的那句话:“要是我有机会再回咱们情报处来就好了。”
很显然,顾文生话中的意思很清楚,他是有意再回到情报处来。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情报处负责的多次任务完成的都不是很好,上级多次对它们提出了批评,若张大成等人把这次事件再搞砸了的话,罗成勇就打算借这个契机,以情报处急缺顾文生这样能力强的专业人才为由,将顾文生调回到情报处来。
想到这里,罗成勇的眼睛越来越亮,把顾文生调回情报处简直是一个一举两得的好事,既为自己增添了一位得力干将,又把机要室科长的位置空了出来,这样,就给了毛人凤和他的夫人向影心一个好的交代,只要他把他的这个想法告诉向影心,向影心自然会想办法把她的那个能力平庸的侄子向远怀安排上机要室主任的职位。
打定了主意,罗成勇立即拿起了桌上的电话,浑身轻松的将电话号码拨到了毛人凤的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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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时光咖啡馆出来,顾文生开着车直奔房山方向而去,凭着他超强的记忆能力,没费多少时间,他就很轻易的找到了北平站在房山设置的三号秘牢。
这个秘牢,表面上看起来是一处很大的宅院,正门上挂着一个牌匾,上书两个大字:郑宅,当地人只知道这里是北平城里某个姓郑的有钱人的私宅,但是这个有钱人具体是谁就没有人知道了,他们当然更想不到这里竟是堂堂军统北平站设置的秘牢,而且,在这里发生过许多惨无人道的秘密审讯。
顾文生仍旧是一副成功人士的易容打扮,从咖啡馆出来后,他已经悄悄的将车牌号给换了,所以此时,他毫不避讳的将车停在了离郑宅侧墙不远的地方,当然,他没有打开车灯,现在已经是深夜将近两点钟的时刻,打开车灯容易引起郑宅里特工人员的注意,他可不想因此暴露了自己的行踪,那将对他即将开始的行动十分不利。
小心驶得万年船,注意每一个行动细节,是他一向的行事风格。
来到郑宅的侧墙拐角处,顾文生很清楚的看到,一台轿车和一辆军统的吉普车就停在正门前,他认识这两辆车,那台轿车正是赵君海的专车,而那辆吉普车也是他们行动处的行动用车。
由此,顾文生几乎可以判定,赵君海带着行动处的人现在就在郑宅里面,甚至很可能正在审讯刘卫。
顾文生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而是在郑宅侧墙拐角处的阴暗处隐藏了身形,倾听着郑宅内的动静。
他不是一个冲动的人,所以,他并不急着潜入进去,因为他知道,三号秘牢的防守十分严密,进出只有一个通道,而且,通道口每天都有两组人马同时把守,每组都至少是四个人,且身手都十分了得,所以,想要悄无声息的潜入进去而不被发现,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除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行动处的人全部干掉,但是,这样一来,且不说,他是否能一举灭掉尚不知有多少的行动处特工,即便他有这个能力,事情到了这一步,也将再无转换余地,万一刘卫没有被关押在这里,而是关在其它的什么地方,无疑就会打草惊蛇。
而且,即使刘卫确实被关在这里,顾文生也不会冲动的直接打进去,毕竟赵君海正在里面,以赵君海对他的熟悉程度,两人一旦打了照面,尽管他易了容,也很可能被赵君海看出破绽,对于这一点,他不得不防。
还有,赵君海是一个警觉性很强的人,如果莽撞的杀进去的话,势必会惊动赵君海,万一最终不能成功营救出刘卫的话,那么,事后赵君海极有可能会将刘卫秘密转移走,那么想要再次找到刘卫的关押地点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作为前世的顶尖杀手,顾文生从来不会冲动,这是他的一个很好的品质,也是一个优秀的杀手所必备的条件。
只不过,如今他所做的一切,与他的前世相比,完全是两个极端的比较,杀手的任务就是杀人,此刻,若是要杀死秘牢内的刘卫的话,他会毫不犹豫的悄悄干掉这四个把守的特工,潜入进去找到刘卫并杀死他,以他的身手,他有绝对的自信能够做到这一点,可是,现在他要做的恰恰与之相反,他要营救刘卫,营救的行动方案和方式与刺杀完全是不同的,是截然相反的。
顾文生突然发现,有时候救一个人要比杀一个人难得多,杀一个人常常是一击即走,干净利落,而要救一个人,一击之后,被救者往往会成为他的牵绊,影响他的行动,甚至成为他的拖油瓶,所以,想要救一个人,就需要更加严密的部署。
想到了这一点,顾文生就更加迫切的想要救出刘卫,今晚的行动,他要是有一个好的帮手帮他的话,就不至于这么的被动,行动起来也要方便和自如的多。
现在,他只希望这个刘卫不要令他失望才好。
侧耳听了一会儿,郑宅的院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静悄悄的。
顾文生举目向郑宅的四周观察了一番,在郑宅斜对面几百米远处的另一座宅院引起了他的注意,确切的说,他并不是对这座宅院感兴趣,而是对那座宅院的电话感兴趣。
他装作一个夜行人的模样,悄悄的来到了这座宅院的后门,后半夜时分,院里的人都睡了,普通人家的警惕性都很低,院子里连个看家护院都没有,他很容易就翻墙潜了进去。很快的,他便找到了这户人家的书房,翻窗摸了进去,一部电话机就摆在书房的桌案上。
来到桌案前,一把短刀奇迹般的出现在他的手里,锋利的刀锋一下就割断了电话线。
抱起电话机,顾文生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座宅院,离开的时候,还在桌案上放了五十元美金。
走出书房翻上墙头,趁着月色,顾文生很快便发现了电话线杆,顺着电话线的方向,顺利的找到电话线接入这户宅院的位置,位置很好,就在后墙的上方。
短刀再一次出现在他的手上,刀起刀落,割断了电话线,他迅速的将电话机与电话线接好,翻墙跳了下来,找到一个隐密的墙角蹲了下来。
拿起电话,试了试,一阵“嘟嘟”声从电话里传来,无疑是电话通了。
这时,顾文生在心里有些庆幸,虽然他之前仅仅来过这里一次,但是身为机要室的主任,他却经常往这里打电话询问机要档案的情况,所以,这里的电话他记得很清楚。
不再犹豫,他快速的拨通了秘牢的电话。
“喂,这里是郑宅。”电话里传来顾文生熟悉的声音,对方正是郑宅秘牢的机要员,顾文生记得他的名字,叫李成。
“我是罗成勇,赵君海在这里吗?”顾文生用手压着自己的声带部位,说出来的声音竟然和罗成勇十分的相似,而且又是在电话里,几乎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顾文生相信,对方绝对听不出来他是假的。
“哦,报告罗处长,赵处长现在不在这里,在审讯室。”李成赶紧回答道,他根本听不出来打电话的到底是不是罗成勇本人。
“他在审讯室在什么?”顾文生说话的口气有些严厉。
“报告罗处长,今天中午抓到了潜逃的大汉奸董志远,赵处长正在追问董志远携逃的那批珍贵文物的下落。”李成据实回答,声音有些颤抖,显然是听到顾文生假装的罗成勇语气有些严厉,心里有些紧张和惧怕。
“什么?我这里都乱成一锅粥了,他赵君海深更半夜的还有心思审问一个逃跑的汉奸?那个叫刘卫的家伙审问的怎么样了,开口了吗?”顾文生假装有些发怒,这样才能威慑住李成。
“对不起,罗处长,刘卫的情况,属下也不是很清楚,这个只有赵处长才清楚。”李成心里直犯嘀咕,自己就是个机要员,那里知道上面的事。
“那个刘卫不是关在你们那里吗?身为一个机要员,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顾文生这样问有些赌博的成分,万一刘卫没有关在这里,他这样问一定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哦,是这样的,罗处长,那个刘卫本来一开始是关在我们这里,可是前天,赵处长已经把他转到四号秘牢了。”李成解释道。
“胡闹,四号秘牢刚刚启用不久,防卫措施更没有做好,万一让人跑了怎么办?那个刘卫的重要性他赵君海又不是不知道。”顾文生装出一副气愤的口气指责赵君海。
“这个请罗处长放心,您是知道的,四号秘牢那里以前是日本人的一个秘密兵工厂,位置十分的隐秘,而且属下也去过那里一次,进出只有一个出口,防卫工作绝对没有问题的。”李成生怕罗成勇继续训斥他,赶忙解释道。
顾文生心里这个乐啊,这个电话还真没有白打,几句话就从那个傻李成的嘴里把四号秘牢给掏出来了。
“好了,赶紧去把你们赵处长给我叫过……”顾文生话还未说完,突然把电话机高高的举过头顶,压着嗓子,低头对着地面大喊了一声:“报告!”
他的声音居然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带着一口的河北腔,由于他是对着地面喊的,话筒又被他高高举起,等声音传入电话,从电话里听起来就像是从别处传来的。
而声音从电话里传入李成的耳内,他自然以为是罗成勇的下属有事喊得“报告”。
“进来,哦,我这里还有事,这样吧,一会儿你们赵处长出来了,你告诉他一声,要他赶紧回站里,我有要事要找他。”顾文生装作有要事要处理,说完就急急的挂断了电话。
四下里看了看,顾文生在心里暗自庆幸,自己刚才打电话的声音很大,居然没有将那郑宅里的人吵醒,运气真是好的没话说,也许是幸运女神正偏向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