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夜总是黑得那样透彻,墨染般的天空中挂着一轮皎洁的明月。无数的星子点缀其间,亮闪闪的肆意低垂,仿佛风一吹就会掉下来。
锦月用过晚膳,伺候了寄奴用药,又给清浅换了纱布,本想去看看锦年可他就是执拗得不肯开门,她也就作罢。
来到抚松院的时候寄奴正立于院中抬头遥望着明亮的玉盘,清冽的风拂过他的衣角,整个人竟如同谪仙般空灵。
果然面貌不是重要的,一个人的气韵风骨是无论如何都丢失不掉的东西。锦月想若他未曾经历过那些不为人知的磨难,又该有怎样的绝代风华,又会有多少女子为之倾心,又可过着如何锦衣玉食的生活呢。
“拿来了?”
在锦月还在愣神的空当寄奴早已看到了她,两人目光交汇的一瞬锦月不知道为何有些羞赧起来。
“恩,拿来了。”
她走到他跟前,将烟花递给他瞧。寄奴伸手接过,看着手里的焰火有些怔忪,良久轻闭了双眸,逸出一声轻叹。
“有什么……不对的吗?”
锦月问的小心翼翼,寄奴睁开眼睛看向她微勾起嘴角,“不是,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
他的语气似感慨又似感伤,锦月问道:“以前……你经常会放焰火吗?”
“恩,”他点头,“我的妹妹,很喜欢。”
“那……她现在在哪里?为何不与她在一起呢?”
寄奴闻言,眸光一瞬变得哀恸,很快又被冷冽和浓浓的恨意代替,“她……死了。”
当往事重提,原来他竟能这样轻松说出口。她死了,人死不能复生,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
寄奴紧紧握起双拳,手中的几根焰火也悉数被他折断。锦月见状心中一窒,轻声道:“是我不好,我不知道……对不起。”
“无碍。”寄奴泛起一抹自嘲的笑容,“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现在除了自己又还有谁能记得那些无辜惨死的人。可是记得又如何,还不是困在这一方庭院里无能为力。到底还要等多久……
“算了,”寄奴将焰火摆在地上,吹亮了火折子,“不说这个了。”
他回头示意锦月待在凉亭里,自己依次将焰火点燃,然后跟她并肩站在一起。
火信很快燃尽,璀璨的烟火如金莲般霎时开放在夜空中。耀眼的光芒照的周围亮如白昼,两个人静静的看着它,像昙花一现般,美轮美奂却又极易消逝。烟花尽其全力释放着自己的生命,然后便是落了满地的凉。
“美好的事物是不是都不会长久?”
在最后一柱烟花熄灭之前寄奴突然开口,像是再询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偏偏她就喜欢这种东西。”
“你呢?可喜欢?”
他偏头看向锦月,一双墨眸沉如古井。她盯着他的眼睛,是她很喜欢的眉目清朗。锦月喃喃道:“喜欢。”
火光终是灭了,只剩浓重的烟雾弥漫,留下刺鼻的气味。月华的清晖撒在两个对望之人的身上,两人中间似是隔了一道道纱幕,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若我知道最后的结局是这样,我宁愿从一开始就没得到过,也不至于落得个如此下场。”
寄奴挥了挥鼻间呛人的气味,说了句隐晦不明的话,也不知道是在说焰火还是在说他自己。锦月看着寄奴,突然很想了解他,了解他的过去,了解真正的他,而不是整日戴着面具的活死人。
就在两人静默无言的时候林大娘却突然张皇失措的推门而入,大喊道:“寄奴!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