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葡萄叶缝斑驳的投影到颖欣雪白的连衣裙上,光线的明亮衬托令她的皮肤愈加白皙。她两手捏住一小撮头发轻捻,面带喜悦的微启嘴唇,露出一排整齐的皓齿,这份淑离轻而易举触动了我的心,不禁生出难以抑制的热情。原来长久以来内心真实的焦灼正是颖欣,她的容颜如此神奇,简单的一抹微笑,即消散了所有时间给予的愁苦。简直如诗文描写的那般:看那天地日月,恒静无言;青山长河,世代绵延;就像在我的心中,你从未离去,也从未改变。是啊,她始终是记忆里的岸,仅是行走的过程里偶尔迷了方向,可最终依旧会寻到岸。
说话间,外婆端来一盘洗过的葡萄放到旁边,并拿出硕大的一串递给颖欣:“时间过得真快,欣欣从小女孩眨眼就成大姑娘了。”外婆似乎是唏嘘流年逝水。
“谢谢婆!”颖欣客气说。
“你俩聊,婆去做饭。”
颖欣往嘴里噻了一颗葡萄,赞叹说:“这葡萄真甜,是啥品种?”
“呶!”我指着头顶的葡萄架。“无子葡萄。”
“架上的葡萄那么小,根本就没长熟。”颖欣仔细观察了一番。
“熟的早搁到肚里啦。”
“阿磊,你真会享受,葡萄架下避暑,睡觉醒来摘几颗葡萄吃,亏你想得出来。”颖欣夸赞道。
“别羡慕!”我骄傲说。
“自恋狂。”颖欣说了个风趣的词语,情不自禁笑了。
太阳徐徐隐没西天,余辉不再那样猛烈,把天边染得一片橘红,随着时间变幻出别样的景象。颖欣独自坐到屋前的大桐树下,戴耳机听着音乐凝视远方不断变幻的霞光,轻风习习撩动她柔顺的头发,样子甚为动人。我悄悄走到旁边喊了声:“小兔!”她侧头取下一边耳机应声:“嗯?”
“发什么愣呢?”
“看霞光,那些变化的云彩真漂亮。”颖欣字字说得清楚,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估计就你有这份闲情逸致。”我捡来几片落叶铺到她旁边的地上,坐下来同她一道欣赏彩霞,恰巧看见暮归的飞鸟,便随兴说道:“这画面有几分落霞与孤鹜齐飞的神韵。”
颖欣稍感诧异问:“阿磊觉得《滕王阁序》里面哪句最经典呢?”
“你说的没听过!”对她说的那篇作品一头雾水。
“净唬人,刚念的那句落霞与孤鹜齐飞即是《滕王阁序》的名句,下句是秋水共长天一色。”
“有这么句诗,是偶尔从报纸上看到,感觉写得挺好就默记下了。”我如实说。
颖欣脸上洋溢着浅浅微笑,没有继续追问。她将刚摘下来的耳机塞进我的耳朵,把磁带倒回了一部分,说:“来听听这首歌,忒赞!”
耳机里响起张学友的《一路上有你》,舒缓的旋律夹杂着淡淡哀伤,唱得人心有所感。这是第一次佩戴耳机听歌,感觉比复读机的播放效果清晰得多,尤其是音乐里没有夹杂噪音。
“阿磊最喜欢谁的歌?”颖欣用胳膊支撑着头询问。
“张学友,刘德华,小虎队,张宇,刀郎,郑智化等等。”
“那爱听外文歌曲吗?”
“喜欢就是听不懂意思,印象最深的两首英文歌曲是《EspeciallyforYou》以及《YesterdayOnceMore》。”搜刮完整个脑袋仅能想出两首歌名。
颖欣顺口哼唱起一首英文歌,她的嗓音那么清亮,依旧像十年前一样对唱歌情有独钟。“Takemehome,countryroads,美国的一首乡村歌曲。”
“嚯,英语这么厉害!”听到她悦耳的歌声由衷的赞美。那时的电子设备还没普及,听歌的途径非常有限,能学会英文歌曲并准确的唱出来的人极其厉害,而且特让人佩服。
“对照歌词一句句学自然会唱。”颖欣长舒一口气,伸展蜷缩的双腿,说:“坐得身体僵硬,需要活动下,阿磊,一起去散散步。”
“行,你说的算。”我爽快的答应。
颖欣关掉随身听,将耳机缠好,连同板凳一块放回屋里,出来时换了一双凉鞋。走在乡间道路上,和她保持适当的距离依旧能嗅到护发素抑或是洗发液的香味,香而不腻,淡而不浓,象朱自清描写清香的感觉,仿佛是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如果要用一种花来象征女孩的特质,那颖欣则是洁白的玉兰,固有一股花香。
路上暮归的孩子牵着羊悠闲的回家,尾随的小羊羔欢快的奔跑,并发出咩咩的叫声。潮气上来,四周的绿草看上去略带湿润。走到机井房附近,听见被密草遮住的水渠里流水作响。颖欣停下来指着一个方向,欣喜的喊:“羊屎蛋!”
顺眼瞧去,草丛里有几株挂满果实的龙葵草,绝大部分是青绿的颜色。
“记得那个时候你为了给我摘羊屎蛋摔了一跤,真傻!”颖欣似乎沉迷于往昔的场景,乐呵的合不拢嘴。“阿磊,你知道么,这种植物其实有一个非常好听的学名叫龙葵。”
“是挺好听,比羊屎蛋听着顺耳。”
“其实龙葵可以入药,功效可以解劳少睡,治咽喉肿痛。”颖欣侃侃而谈,说出专业的医学名词,听得我云里雾里。忽然意识到这十年来颖欣的知识变得相当丰富,至少比我的认知层面高出一筹。
“你知道的真多!”我由衷的赞叹她的知识广博。“肯定是当医生的料。”
颖欣腼腆的将垂到前面的头发挽到耳后,伸出右手小拇指极其认真的说:“这是咱俩小时候约定好的梦想,你难道忘记了吗?”
“没!记得清清楚楚。”她的话给人一种感动,直接打开了尘封到心里的秘密,此刻终于恍然明了:岑磊对文字的偏爱是颖欣给的梦想,即是这个童年的一句话,有意识或无意识的促使我具备了写作的特长。“你将来成为医生,而我成为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