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似羽绒般盈盈飘落,将天与地银装素裹,连着荒寂的坟墓延伸出望不穿的苍茫。书上说微风吹过的速度是每秒钟约莫四米,雪花降落的速度是每秒钟约莫两米,樱花飘落的速度是每秒钟约莫五厘米,那思念的速度是多少呢?到底该以怎样的速度生活才能停止思念呢?我就这样一个人静静站立,凝视着安葬颖欣的冰冷坟墓,却不能翕动嘴唇吐出一个字来。是啊,已然在没有颖欣的世界里游离了这么多年,踽踽徘徊于寂寥的人生道路上,习惯了默默看着时间消逝,感觉象季节里流动的风,轻轻拂过的瞬间捎走了年华。
那些年,一个人,内心里沉淀出许多哭泣的眼泪,却没有想象的多么悲伤,应该是心变得愈加温厚的缘故。看着雪静静纷飞,落向被岁月改变了原貌的风景,譬如荒废的水渠,消失的小树林,古朴的村庄···同曾经拥有的喜悦感一道变得面目苍夷。一场皑雪覆盖,仿佛透过模糊的视线依旧能找寻到以前的某些痕迹。颖欣,你一直在那里守护着吗?一瞬间,好像她就站到村庄的方向微笑。我转头朝着茫茫天际喃喃自语:“喂,丫头,你好吗?”
二〇〇三年·夏
初中最后一个暑假住在外婆家,一面是为了打发漫长的时间,一面是出来散心,毕竟刚结束考试,得需要时间来调节心情,而这儿象一座港湾,时刻给我留有休憩的位置,等待着漂泊累了回来停靠。
记忆停留在八月四日,这天和别的日子并无多大区别,白昼皎阳似火,知了藏到枝间鸣叫,偶尔有微风掠过。吃过午饭,外公习惯性的坐到门口的凉椅上,泡上一壶浓茶闭目养神,享受夏日悠悠的惬意,似乎陶醉于平淡悠然的幸福感。凉椅旁边的墙上挂着那支竹笛,看样子是常常被取出来吹奏,想来真令人怀念小时候听笛的场景啊!外婆收拾完一切,坐到吊扇旁缝补衣物,她仅是埋头干着手头的活,啧啧向外公抱怨一些日常琐事,而外公相较之前变得沉默,总保持着祥和的笑容聆听外婆的叨唠,至少印象里没有见过俩人争吵的情景,有时候真羡慕外公和外婆的感情,于平凡的生活中彼此相伴,所谓的不离不弃,携手变老肯定就是这个样子。
晌午时分地面泛起一层层热浪席卷而来,使人感到赫赫炎炎的压抑。蓊郁的树木曝晒于烈阳之下,俨然露出盛夏特有的苍青,是一种流动的清新,洋洋洒洒间给人一份凉意。知了依附到树枝上连续不断鸣叫,聒噪的声音让村庄陷入沉静:浮动的气流、萎蔫的杂草、密叶间透射出的光线、树荫下休憩的家畜,这足以构成一幅唯美的画面,是那种丝毫没有使用PS处理的十分纯粹,极其自然的风景。我则像平日那样,躺到葡萄架下支好的竹床上午休,闭上眼睛安然入睡。弄不明白自己为何贪恋睡觉,闲暇睡,夜晚睡,想着事情睡,仅仅去沉睡,总是难以克服来袭的疲惫,反而睡眠让我更加疲惫。
觉察不出睡了几个小时,隐隐约约听见纤细温柔的声音传来,象回荡于耳畔的音乐,舒缓迟钝的神经系统。“阿磊?”这声音熟悉且甜美,似曾相识却遥不可及。我疲困的身体此刻已不受精神的控制,勉强睁开惺忪的睡眼:一个女孩半弯着腰,散落两颊的乌发遮住她微笑的面孔,那是一张姣好的容颜,凝结玉脂般的脸庞上镶嵌着一泓秋水似的眼睛,淡淡蛾眉,好不迷人。她带着探问的语气说:“呐,阿磊,你还记得我吗?”
眼前突如其来这样一位女孩,我惊慌起身,一瞥眼即认出她是谁,情绪激动地说:“小兔?真是小兔啊?”她笑颜盈盈的调侃:“你猜!”真是啼笑皆非的回答,我愣愣的无言以对,挠着头傻笑。
“阿磊,咱们有多少年没见过面呢?”颖欣端坐于竹床边,若有所思的询问。
“八年。”我瞧着她这些年的变化,想象小时候那个纯真的面孔是如何变成如今靓丽的女孩。
“你掰着指头数数有多少年,应该不止八年。”颖欣侧头莞尔一笑,伸出手比划。“整整十年!”
十年,童年和少年之间隔出这段漫长的时间跨度,竟恍若白驹过隙,一瞬间让曾经的两位孩童变成如今的模样。此刻重新见到昔日的伙伴,多看她一眼就象燃起无法扑灭的火焰,心里有太多的话语和太至真的感情需要倾诉,却沦陷为沉默,就在沉默里回忆着愉快的故事以及一幕幕温馨的画面,我抿着嘴唇,露出会心的笑容。
“这些年不见,颖欣变漂亮许多。”心里觉得称呼她的绰号不太合适,就直接唤她的名字。“变化挺大的。”
“哪有,本来就这样子,没怎么改变。”颖欣语气谦逊。“你过得好吗?”
“就那样,过一天算一天。”我略带调皮的叹气。
“啥情况呢?”她模仿着我的口吻,“谁把你给涮了?”
“失恋那个伤心啊,至今仍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我诙谐着捏造出失恋的表情,护着胸口装作悲痛不已的样子。
“女生缘不错嘛!”她一副不屑的表情,笑容稍微迟疑了一瞬。
“糊弄你的,就咱这样谁会喜欢呢!”
“行,说正经事。”颖欣说,“你被哪所高中录取了?”
“就东府高中,你呢?继续到西安念书吗?”
“到东府高中。”她浅浅一笑,平淡的说出县重点学校的名字,好像考进这所中学对她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
“没有骗人?咱们同一所学校。”颖欣是如此优秀,她是凭真才实学升入高中,相比之下让我自惭形愧,至于她为何来东府念书究竟是个谜语,谜底仅有她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