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戒变不正常了,乱拿别人的盘子吃饭,晚上整晚不睡觉到处跑,白天一个人就笑了,穿着皮靴老说要去上哨。
又一次晚上站哨时,杨班长问我八戒哪去了,我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但却又笑不出来,若是以后,八戒哪去了成为人人的口头之语,我难免会生出一种兔死狐悲的情绪。
那天晚上,我打开灯看到八戒眼睛睁着,我问他为什么不睡觉,他说他快崩溃了,然后用被子蒙住了头。
我和他站哨,我问他昨晚睡了没,他说没有,我又问前天晚上呢?他说没有,我又问大前天,他说没有,我问他不困吗,他说困。
有什么好烦的呢?我对他说我也整天很烦,但我看得开,他看着我突然就笑了。
如果那一天我也变成这样,怎么办?
我突然很恨梁昕,因为只有我知道,他总讲一些大道理,他和八戒站一班哨,是他让八戒变成这样,真是良心被狗吃了。
我恨的连我自己都无厘头,我应该可以想出,八戒从刚来这里的种种迹象就已表明了之后所发生的一切轨迹,我不该随意的对一个人产生这种情绪。
我记得梁昕说我是高人,那是在我不知道说什么之后他说的,我说平等关系中没有高人。
大家在一起聊天时,他总说有些人装清高,其实清不清高自己知道,我知道他说的是我,因为那次吵架他就这样说过。一次走队列,罗硕在后面说话,纳玉军就问刚才谁说话了,没人回答,因为大家都知道是罗硕,纳玉军又问,梁昕就说刚才没人说话,我觉得他真的太自以为是了。
纳玉军他们总是这么阴险。
我和罗先站家属院,电话线路接触不良,一动就坏了,罗硕跑小卖部去让包师傅给他手机充电,老衲过来了,我在偷打电话,看到他电话立马挂断,他一句话不说就按在电话的重播上,我刚打的号码全出来了,他问我罗硕呢?我说不知道,罗硕突然喊在这,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跑墙角那个树旁解着裤子,老衲说了他一顿又跟我说了一堆废话就走了,罗硕来了我说老衲真阴险,他说脑子要灵活,他刚从那边过来听到老衲声音就绕到树后解裤子,我说我真是太笨了,那时候只要碰一下电话它屏幕就白了,我总是这么反应迟钝。
老司开军人大会,他刚坐下就让我把旁边的椅子扶正,我低下头那刻突然想起老司上次开军人大会点我名让我坐直。
大宝天天提醒这个提醒那个,杜晓峰说他怎么看起来不合群了,要跟他好好谈谈,杜晓峰以前还说我看起来不一样,我问他那里不一样,他说我总干一些跟别人不一样的事。
老吴让我打一个女的的电话,还说她现在应该下班了,我问他是谁,他说是以前一个同事,我问漂亮不,他说不漂亮,他说他来当兵后就再没给她打过电话了。
电话通了,她问我是谁,我说你猜,她说你是不是吴廷鑫,我说我不是吴廷鑫,她说你就是吴廷鑫,我说我就是吴廷鑫,我很想你,特别的想,以前从没跟你说过,我喜欢你,以后回去我就娶你做老婆,她说你不会骗我吧,你现在在那,我说怎么会呢,我现在在当兵,再等一年就回去。
我把电话给了吴廷鑫,他说了一堆废话。
我说你能不能说点有意思的,他不理我,一直乐呵呵笑着。
我把话筒抢过来,我说喂,现在你还相信我是吴廷鑫吗?她说吴廷鑫在你旁边,还说我跟吴廷鑫的声音很像,我就大声问像吗?老吴一直在旁边乐呵呵的笑。
我说吴廷鑫嘴太笨,太老实了,他告诉我他很喜欢你,很想你,以后回去要娶你,他跟我站一班哨,什么都跟我说了,他说他这些话说不出口,要我跟你说。
我将话筒给了老吴,他又说了一堆废话,只是对刚才所说没有一句辩解,之后挂了电话。
我问老吴人家一下子就猜到是你看来对你一往情深啊,他说这女的不行,我突然觉得我很生气,我问他怎么了,他说以后找老婆就找个好的。
他说以后结婚要等到他有事业的时候,没有事业他宁愿一辈子光棍,还说没钱给孩子买奶粉都没钱,老婆孩子都养不起,还不如一个人潇洒。
我说那你就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啊,他就笑。
他说的并没有错,而是我太感情用事,以为可以相爱就什么都不在乎。
一个领到在哨楼存东西,我问他叫什么他瞪着眼睛看我反问我不知道他叫什么,我老实回答不知道,他说张参谋,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军务科的。
我刚来这里的时候流传着一句话,民间是防火防盗,而这里多了一项,防督导,督导就是检查,用老司的口气就是这是一群没有人性,见什么逮什么的杂碎,我讨厌杂碎这个词,但觉得有的人真的只能用这个词形容。
张武喝醉倒在家属院门口一车上,车主应该是找关系的,那晚八戒将张武背到了他家,听说以前警卫排经常背各种人,我说那时候揍他们一顿他们都不知道。
我给那个给我唱《八连杀》的女生打电话,我说我以前都不知道八连杀是什么意思,后来站哨没事就胡思乱想,有天突然想起就想通了,她说没想到老公以前这么纯洁,我说你刚叫我什么,她说我不告诉你,我说那算了,她问我想她不,我说想,要不然给你打电话干嘛,当然是想你了,她就笑,然后说很高兴,她的声音很萌,柔柔的,软软的,让你不知不觉就会陷进去。
我记得第一次给她打电话是在我当兵的七个月后,她问我这么长时间才想起给她打电话呀,我说以前不是没你电话号码吗,这不刚让我朋友登我Q要到了然后给你打,她问我的声音怎么变了,我说喊口号不知道哑了多少次,她说她想我了,又问我想不想她,我说不想,她说她又想起我以前说过的我不相信这个世上会有爱情这句话,我说我说过吗,她说说过,我说好吧。
我给夏珍打电话,我说我特别特别烦,她说我整天有什么好烦的,我说很多,然后就是烦,她说我说烦这个字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
我给她打电话,我告诉她我天天吃菜不吃饭,她说我是兔子,我说我们这里有一个一只耳朵的兔子,我问她学习,她上高三,说她爸妈不让她打电话,不让她和别人玩,我说你爸你妈管的也太严了吧,而且你都这么大了,她说她是女孩,她弟弟她妈都不怎么管,我说以后回去找你玩吧,到时候可不要说你妈不让哦,她犹豫的说以前一个女同学过生日请她,她告诉她妈,她妈不让,我说我不管,以后找你玩必须出来。
有一次我打电话,是她妹妹接的,我问她姐姐呢,然后我听到一个男的声音,“你找谁?”几乎瞬间,我说出我一个朋友的名字,然后那男的问我是谁,我有胡乱编了一个,他说打错了,我说哦。那个男的是他爸。
我给管冬雨打电话让她问问怎么回事,又将情况说了一遍,后来她说幸好这次是她妈接的,原来是她爸妈嫌她打电话让她和她妹妹把卡换了,管冬雨给我要来了她的号码。
我给我爸妈打电话,我妈说让我留在这里当自愿兵,我们那里将套士官说为自愿兵,我说我不当,要是再待下去我非精神病不可,我说就算回去种地都不当,我说至少我在外面是自由的,我妈就说我想怎样就怎样。
我爸让我留着,跟我说了一堆,他认为我不习惯这里就让我第二年再看,还说以后要是习惯了就留,不习惯到时候再说,我满口答应,心中却想着我不可能习惯。
我告诉管冬雨我爸妈让我留的事,我说我烦,她说我如果没有留得想法我会烦吗。真的吗?或许我应该已经知道,我不会留下来,我不会让自己这样,我当兵只是像我和大多数人所说的那样,我是没事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