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一声接一声的雷鸣炸响,风卷残云,黑云翻滚。
庸诚皇站在城门之上,极目远眺。透过风雨,巍峨高耸的秦岭上,阴暗和潮湿的山林之中,隐隐可见西南大军有如黑蚁点点,不断的在山间聚集。
而远方东西两侧的官道,也不时有西南军在靠拢汇合。
虽然绕过羽林军镇守的关塞,有几条官道从西南方向直通京城,但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引起羽林军或沿途城镇的注意,罗元昊选择分散兵力行军。主兵力翻越秦岭,而零散的将士则从西南两方的官道分批方包围而至。
本来全部西南军从秦岭来亦可,只是罗元昊想到大军于秦岭之上会被京城守城的将士发现,到时庸诚皇极可能率京城的将士趁机出逃,再和羽林军,东征军汇合,那西南军就算占领了京城也绝无胜机。
故而他兵分三路,以求能将庸诚皇困于京城之中。
毫无疑问,他为了这次的叛变做足了充分的准备。历史上,大部分的叛变都来势突然,让人始料不及。这世间,并没有能早早洞悉人心的天才。
聪明如青叶,就算隐隐猜测到几分,但也因力所不及,无法及早做出阻止之策。
“秦总府,最近的羽林军离京城有多远?”庸诚皇凝着双眉,急急而道。
秦炎脸色黑沉,道:“陛下,最近的八万羽林军驻于雁峡关塞,离京城约二百里。穆都统当机力断,已派部下前去调兵前来,可就算能突破包围,这一来一回,最快也要六日,而且最多只有五万羽林军铁骑可率先赶到。
庸诚皇面色凝重,沉吟道:“六日吗?”
“正是,老臣估计这六日我们要面对的西南军至少有十五万之数!”秦炎目光锐利,凝在了山间,慢慢道:“此时分布在秦岭的大约有十万。但至少有五万大军从东、西两侧的官道附近分散而来,用意自然是以防止京城的人率先突围。
“十五万吗?”
听到这个数字,立于他们边上的将士纷纷打了个寒颤,面露出惊骇之色。
眼前,这一场吹拂在他们身上的初春风雨也没有总府大人此言来得那般冰寒冻人。
“呜呼!”。
正在此时,秦岭之上传来一声号角的嗡鸣,惊得万鸟扑翅而飞,百兽四处而逃。漫漫古老的大山之上,肃杀之意大盛,十万西南军正如山呼海啸俯冲而来。
城墙众将士倒吸了一口凉气,双腿不停的颤抖,但因为陛下在此,谁也不敢乱动了。
秦炎咬了咬牙,跪了下来,道:“陛下,依老臣之见,西南军三路还没集合,若由京城中的一万羽林军、东征军带着陛下突围而去,未必不能成事!”
庸诚皇怔了怔,面露怒色,道:“秦总府,你是让朕弃京城而逃?”
秦炎点了点头,苦道:“恳请陛下听老臣所言!”
庸诚皇冷哼了一声,道:“三百多年来,我古庸战事不止,但无论是凶残可怖的恶兽,还是长临、墨霜两军,都不曾攻陷过京城。如今逆贼还未及城下,你就要我拱手将京城让出,朕做不到!”
“陛下三思啊!”
“秦总府,你不懂朕的心吗?”庸诚皇抬起了头,布满着皱纹的额下露出倔强的眼神,道:“朕就算死在此,也绝不离京城半步!”
“陛下!”所有将士失声叫道。
“老臣,来迟了!”
一个苍老得沙哑的声音,透过雨帘,缓缓的从城下传来。
众人本想往城下一看,不料这个声音的主人,一位身穿白衣的老者已是踏上城墙而来。老者面容慈祥而苍白,布满皱纹的额上,印有一朵红梅,他每一脚步呈得缓慢而无声无息,来到庸诚皇身前,长跪了下来。
庸诚皇急忙上前而去,将老者扶起,道:“晓大人,你来得不迟!”
老者却是跪着不愿起身,苦叹道:“陛下,老臣已经在城下听清楚了,总府大人所言方才是上策,要是等到京城被围,那陛下定凶多吉少,万万不可固执啊!”
庸诚皇痛苦的闭上了眼,摇头不已,道:“晓大人,领兵叛逆的正是我的逆子。这天下间,岂有父被子逼迫而逃之理。无论是身为君王,还是身为父亲,朕都理应留在京城里。
跪在城墙之上的老者长叹一声,道:“这,既然陛下决意如此,老臣和晓家一族必竭尽所能,誓死保护陛下周全!”
……
城中,有叛军围城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之间,人心慌慌,百姓纷纷逃回各自家中,紧闭起了门户。
辰字营和纳兰庸的比试,也随着总府大人和庸诚皇离开宫城,被中途叫止。纳兰庸心知必有情势不妙,早早已回去召集剑术部队。
“该死!真的被我料中了!”当青叶听到号角之声连绵不绝,已经知道这几日最为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
“少都尉!他们说西南军叛变,这怎么可能?”墨松,周不才骇白着脸,不敢相信地道。
青叶脸色惨白,不回答反而下令道:“周不才,你和几个将士快带月姑娘回去救治,其他人随到我西侧城门!”
墨松面色大变,道:“少都尉,看宫城里的将士都是朝南门而去,为何我们……”
“墨都护,你还不明白吗?听到号声,几乎所有的将士都朝南门而去,那西门守城的将士必然不多,若西南军出其不意,从西门先攻进来,那如何是好!”青叶边走边道,道:“墨松,你马上派个将士前去拜见总府大人,让他分派人手守住西侧城门!”
墨松恍然大悟,急道:“是!”
青叶不敢怠慢,冒着大雨,急往西边城门快步走去。只是还没踏出宫城,忽地身后传来一声轻唤。
“三弟!”
回头一看,正是三皇子庸颂追了上来。
这俊美的皇子脸上,在这般危及之时,依旧显得从容镇定。
青叶却是禁不住为他而担心,急道:“大哥,你怎么还留在此,时间不多了,大哥应该随陛下突围而去才是上策,要是让西南军进城,那绝然不会放过你的。”
庸颂摇了摇头,沉声道:“三弟,你不了解父皇,他性子自傲,绝不会弃城而逃的!”
青叶怔了怔,咬了咬牙道:“大哥,既然如此,就由我和辰字营先护送你……”
“三弟!此计不成,你们辰字营才与纳兰庸比试,怕有不少将士被其剑气所伤,到时遇到西南军绝无再战之力!”庸颂明眸看着辰字营将士,露出歉意之色。他并非看不起辰字营,只是道出了实情。
“大哥,你难不成是想和我们死守京城?”
庸颂依旧沉稳,点了点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对了你可看见二弟?如今京城之中,有他调动羽林军的将士,我们才有坚守下去的希望。若只靠林青那厮,我看不到两日,京城必然不守。”
青中迟疑了一会,摇了摇头,道:“二哥已不在城中!”
“嗯?他去了何处?”庸颂轻轻皱起眉,奇道。
青叶抬头看向南方,目露希冀之色,缓缓道:“我相信,只要我们坚守下去!二哥定会及时带着羽林军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