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那你这就去掰吧——”想不到师父竟然欲擒故纵道,“——你个贪财好色又官迷的蠢货!你难道没看见这猴子和駮小闹都是躲着这些‘玻璃碴子’走的吗!”
“这些水玉之中,无不蕴藏着数千年的寒冰之气,虽然和所有玉一样,这寒气不会外散,但你只要一碰它,立刻就会变成速冻饺子!”
陈若缺咬咬牙,极不自然地苦笑道:“啊……呵呵……那我还是等下山的时候,抱一块那什么‘旷古奇玉’走得了……”
“你这个……”
师父本来又想发飙,但转念一想,这小子可是忍受着强烈的“摄心之魄”在跟自己说笑来着……
看来这臭小子是在故作轻松啊……此刻他的心里一定已是难受至极,估计比那些毒瘾犯了的瘾君子好不到哪去……
可他还能表面上强颜欢笑……也怪难为这臭小子的……自己还是别太损他了……
这恐怕是师父第一次对陈若缺心生慈悲之心吧。
“好啊,等下山以后,师父一定把挑上等‘玉瓜’的诀窍教给你——”师父果然温和地改口道,“——等到了中土卖个好价钱,好好享受一下当富二代他爹的感觉!”
可嘴上一边说,师父心里却一边想:我的傻徒儿啊,别说去到中土了,这上山之后能不能下山,都还两说呢……”
记得落地之前,飞在空中的时候,虽然离地并不算太远,但无论如何也算得上是高瞻远瞩了。
可陈若缺当时哪怕极目远眺,也并没发现这么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
可想而知,在领头猴的带领下,不知不觉,他们真的已经跑了很远很远……都已经跑到了当时在空中瞭望到的远方边上的边上。
然而再远的远山,再高的高峰,只要你勇往直前、勇攀高峰,那早晚也是山高人为峰。
拨开越来越浓的云雾,绕过越来越密集的水玉,到了一定的高度之后,突然“一眼之间”云开雾散、豁然开朗,而地上的“水玉地雷”也被全部一扫而光。
而那宛如火山口一般的山峰也已近在眼前。
可就在这眼看就要登顶成功的时刻,领头猴却偏偏停下了脚步,再也不敢朝这圣洁的火山口迈上半步。
陈若缺本是个后知后觉之人。但此时连他都能一眼看出这其中的缘由。
因为这整个火山口就像富士山口一样,只不过不是被冰雪覆盖的雪白,而是晶莹剔透的化霜白。
没错,这整个火山口,本身就是一整块的水玉。
所以只要领头猴再上前一步,就会被水玉中蕴含的千年寒冰之气,瞬间速冻成一尊猴形冰雕。
而更让人不寒而栗的是,透过这透明的“冰山口”,还能清晰地看到这山肚子里的内涵……
这内涵当然不是什么滚烫的岩浆,而是同样清澈透明的的液体。
可既然那么的清澈透明,又怎能被肉眼所见,并分辨出那一定是液体呢?
那是因为这些液体不但在不停地摇晃涤荡,而且一直在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泡,就好像沸腾的温泉水一样。
没错,这不是冰山上的雪莲,而是冰山上的温泉!
这严重矛盾的一幕,光搅动陈若缺自己的脑汁,显然是杯水车薪。
“师父——你不是说这水玉里蕴含这千年寒气,只要一碰马上就……可这里边,怎么都咕嘟咕嘟的烧上开水了?”陈若缺还真是不懂就问。
“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天池玉汤’?”师父只难以置信地结巴道。
“什……什么鱼汤?”
“你个笨蛋!是玉汤,不是鱼汤!”师父臭骂道,“没错——除此之外,不可能有第二种解释——这一定就是传说中的‘天池玉汤’”。
这一回陈若缺总算是听懂了。
这“天池”二子不难理解。咱们的长白山上不也有个“天池”吗?
至于这“玉汤”二子嘛,除了喝的汤以外,最容易让人联想到的是“泡汤”的汤。
想到这儿,陈若缺立刻自作聪明道:“哎,师父——难不成这里是个闻名太古的温泉汤池不成?是不是有什么神奇的功效啊?”
不等师父回话,他又自我发挥道:“哎呀呀——在地球上我就听说,有的温泉矿物质含量奇异,对很多疑难杂症都有神奇的疗效。这地球上的温泉都尚且如此,更别说这太古的‘天池玉汤’啦!这玉汤对治愈我的膝伤,难不成真就有什么奇效呢——”
“师父——你说该不会是这猴儿为了报恩,特地带我来这泡一泡这‘天池玉汤’……好治好我的膝伤啊!”
陈若缺越说越兴奋,也越说越跟真事似的。
可见即便成为一个有一定功力的气修者,这肢体上的残缺,依然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记得陈若缺第一次挑战师父的权威,大骂师父是“骗子”,甚至还一度以不替师父报仇作为威胁和报复。
当然最后还是毫无悬念地以陈若缺的认怂而告终。
但正是那一次,让陈若缺彻底觉悟到,原来师父在地球上“骗”自己说的治愈腿伤,指的不过是等成为一个随时随地想飞就飞的“神行武者”之后,那别说腿上有伤了,连有腿没腿都无所谓了。
但这并非是治愈,充其量不过是掩盖。
那既然连玄之又玄的“玄空真气”都只能如此,陈若缺也就不敢再奢望有什么灵丹妙药,能够让他真正的“妙脚回春”了。
可当眼前出现那么一点点可能性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一往情深地想入非非。
可见一个人,无论拥有再强的外力延伸,也无法弥补他最本身的残缺,所造成的自卑与遗憾。
“好啊——你既然还在为你那条倒霉的腿念念不忘,那你就跳下去泡一泡吧。”师父阴阳怪气道,“你只要往这天池玉汤里‘噗通’一跳,就能一劳永逸,永远告别所有的肉身烦恼啦……”
陈若缺就是再傻,此刻也能听出师父是在说反话。
陈若缺这才在脑子里回想起来师父曾经的话:“你的腿,你的腿,又是你那条倒霉的腿!……现在我的气被封印住了,所以你才会有这么个千载难逢万年难遇的机会拜我为师,被我收为关门弟子,并一心一意的亲自调教!而你却还在念叨你的那条没用的腿!这就相当于……相当于老子正在教你造原子弹,你却向我抱怨说你腰里别着的一把手枪卡壳了!然后还舔着脸****兮兮地问我:呵呵,原子弹虽然好,但在教我造原子弹之前,能不能先帮我修一修这把破手枪!”
毫无疑问,在师父的眼里,对于一个真气界的气修者而言,这腿脚本不过就跟聋子的耳朵一样,不过是个摆设而已,所以伤不伤根本没有任何所谓。
“师父——徒儿,徒儿知道错了——”如今的陈若缺显然已经比以前懂事多了,一听师父语气不对,立刻就低头认错。“——徒儿只是看这‘天池玉汤’实在是蹊跷得紧,一时就忍不住浮想联翩了——”
“哎——为师不怪你——”想不到师父竟善解人意道,“——为师知道,你从小就跟这只领路的猴儿一样,蹦蹦跳跳惯了。一朝成了这副德行,确实难受得要命。为师更知道,当初要不是对你许下能治好你腿伤的诺言,你八成也不会让为师附体在你身上,并放弃自己原宥的人生,穿越到这太古。”
“师父——”
“若缺——你跟师父说实话,你是不是至今还在心里为这事责怪师父啊?”
陈若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师父的“感情包”里,居然也能有“煽情”这一项。
想当年酒鬼大师傅陪伴陈若缺度过了整整六年的青春时光,也从没有过如此煽情的“高光时刻”。
当然这主要是因为酒鬼大师傅醒着的时候总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根本就懒得多说话;而喝醉了以后又不停地唱歌跳舞,同样没什么说话的机会。
一直是等到在医院见他最后一面的时候,才演了一出“师徒情深”。可很就被“肾不好”和“申不昊”的悬念所盖过。
所以师父冷不丁这么一煽情,搞得陈若缺直起鸡皮疙瘩。
“师父——徒儿就是再没良心,也万不敢心存此念呀!师父将‘玄空很气’传授给徒儿,让徒儿从一个‘庶人’成为了一名超凡脱俗的气修者,此恩此德,早已比治愈区区腿伤要大上千倍万倍!”
“你要真能这么想,师父就欣慰多了——”
“徒儿只是总忍不住怀念从前,那种能够凭借自己的双腿自由跑跳的感觉——毕竟这曾是我唯一能够委以安身立命的特长。”
陈若缺被师父拐带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哎——这也是人之常情,师父能够理解——”
可师父还在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进一步给陈若缺催泪。
“师父——您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突然……”陈若缺转念一惊道,“……难不成是我们真的凶多吉少了?”
“哎——不瞒你说呀,徒儿,如果传说是真的话……那事态的严重性,的确是远远超出了为师的预想——”师父竟然唉声叹气道,“——若缺,因为怕你骄傲自满,所以师父一直没有告诉你。你其实真是一颗修行‘玄空真气’的好苗子,搞不好还是个天才……上天能够让为师附体在你身上,说来真是上天对为师的恩赐啊——师父真的应该谢谢你才是——”
师父说话越是这么“和蔼可亲”,陈若缺就越觉得要大难临头了。
不,不只是大难临头,搞不好是真的死到临头了!
“师父——徒儿求求你,别再说这些了——”陈若缺果然哭着告饶道。
煽情都煽到这份儿上了,陈若缺要再不淌两滴猫尿,那也确实太对不起师父了。
“呃呃呃——”想不到师父也快哭了,“——都是为师不好,都是为师不好……确实不该如此啊,不该如此……可为师只要一想到你这样一颗好苗子,搞不好真的就要葬身于此,而再也没有机会成为一名‘神行武者’了……为师就忍不住想要说这些话……”
不等陈若缺回话,师父又继续几近绝望地哭诉道:“都怪为师,万万没想到,这传说中的‘天池玉汤’,竟然是真的!”
陈若缺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可一听这话,也只能和师父一道,陷入久久的近乎绝望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