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若缺的恐惧并非过激多虑,毕竟这样的“摄心之气”实在太过诡谲。
要是再往前靠近,到底会对自己的小心脏产生怎样的刺激,谁都无法预料。
“混球——这开弓还能有回头箭呐?”师父第一时间呵斥道。
“开弓?我们又不是愤怒的小鸟——是被弹弓射出来的!我们是自己飞过来的!腿长在我们自己身上,我们想什么时候回头就什么时候回头!
看来陈若缺是真的打从心底里害怕了。否则也不敢以这种态度朝师父吼叫。
不过这一次,师父并没有挑陈若缺的礼,用更大的声音反吼回去,只冷笑一声道:
”哼——你最好搞搞清楚,现在飞奔的腿,可真没长在你自己身上,还真未必就听你使唤——”
“笑话——这駮兄早已死心塌地臣服于我!与我已是心有灵犀的生死之交!这一路上,不但令行禁止,而且还处处主动替我着想……”
一个人要是真有底气,那他说话肯定是不卑不亢、不怒自威。而绝不会像陈若缺这样龇牙咧嘴、大吼大叫。
“只要我——只要我一声令下——不个,根本都不用下令,只好我轻轻挥一挥手中的龙头棍,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掉头回撤!”
本来駮小闹的表现也确实如他所说,也确实应该让他能有这份自信……
可不知怎的,此刻的陈若缺已六神无主、心神不宁到了一种莫名到几近抓狂的状态。
在这种状态下,其实在他的心底里,已没有什么是能让他安心的了。
“哼哼——好啊——”师父以他最爱的戏谑口吻道,“——那你还等什么呢?赶快挥一挥那朽木,让它回头,也好轻轻的走,正如你轻轻的来,不带走任何的噩梦吧——”
师父竟还不忘套用一首酸诗,看来只要是折磨陈若缺——无论是生理折磨,还是心理折磨,师父都无比的乐在其中。
而这显然让陈若缺陷入更加严重的歇斯底里。
只见他把手中龙头棍在駮小闹的脖颈两侧左右左右地来回狂舞,明显是要引起駮小闹一边一只的左眼和右眼的同时注意。
然后就着一声大喝:“駮兄——快掉头——”,把龙头混向后夸张地一挥……
明明之前只要他把龙头棍像指挥家手中的指挥棒一样轻轻一挥,根本不用多说任何话,駮小闹都懂的。
可此刻他都耍了这么一大通,駮小闹却只照样紧跟前面的领路猴,踏石狂奔,完全无视陈若缺的存在。
“他奶奶的——我让你不理我——”陈若缺此刻的心理已脆弱到极点,“——我就不信这先王遗物,你最爱的骨头棒子——我把它扔了你回不去捡——”
说着陈若缺竟真的“少年聊发少年狂”,把手中龙头棍如逗狗的飞盘一般回头一扔。
记得在天坑之中,駮小闹第一次把陈若缺扑倒,其实冲的就不是他,而是他当时手中的龙头棍。
后来他被迫失手把龙头棍反手甩进丛林,正在与他为敌的駮小闹竟第一时间箭一般窜入丛林,把这龙头棍给乖乖叼了回来。
再后来每一次自己不小心把龙头棍给弄丢,结果都被有心的駮小闹自发地替他收起。
想想这一切,陈若缺坚信,用这一招定能逼駮小闹就范——让他乖乖掉头,回去捡龙头棍!
按说陈若缺在如此不理智的关头还能打出这样的如意算盘,就他的智商而言已属不易。
可他的如意算盘还是打飞了——啊不对,不是打飞了,而是弹回来砸到了自己。
因为他向后扔出的龙头棍刚离开他手心的一刹那,駮小闹便“啪”地竖起孔雀开屏般的黑色扇尾。
不但成功将龙头棍拦截,而且还像弹球机最下方漏口两侧的可动扳机一样,把龙头棍“咚”地弹回。
也不知怎么就那么巧,这弹回的龙头棍无论力道、方向、角度都恰到好处,正好像一根台球杆一样,捅在了陈若缺这颗大脑袋“母球”,正中间的鼻尖上。
“啊——”
陈若缺一声狼狈的惨叫,一手捂住鼻子,一手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去抓从自己鼻尖再次弹向黑色扇尾的龙头棍。
可他终归还是晚了一步,慢了半拍。
他这头刚一抓空,駮小闹那头就以灵动的触感,将这龙头棍再次没收,卷进自己的扇尾之中。
整个过程不但一气呵成,完全超乎陈若缺的反应,而且还一点儿没影响駮小闹向前狂奔的速度。
这回陈若缺才算是深刻体会到,原来駮小闹那一边一个的两个硕大的半球眼珠,真的根本不用回头就能感知到脑后发生的一切。
“哼哼哼——怎么样——我就说你小子做不了主吧——”
估计就连师父也没有想到,这乐子居然会这么大。
陈若缺被自己胯下的畜生用如此“借力打力”的方式巧妙打脸——而且还正中红心,本来就已是恼羞成怒。
看热闹的师父再一冷嘲热讽,陈若缺更是气急败坏。
“呀——你个不是人的家伙,我跟你拼了我——”
说话间陈若缺已把自己的双臂抬成一个螃蟹钳子的样子,准备朝駮小闹长长的脖颈用力钳下去。
“好啦——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到底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你这样做,根本于事无补!”
得亏师父一声呵斥,陈若缺才住手。可他的精神状态,似乎还是比较的神经……
“于事无补……于事无补……”陈若缺就像真得了失心疯一样,神情恍惚地不断重复着师父所说的这四个字。
师父本以为他会就此渐渐平息下来,恢复正常心智。
可想不到在把“于事无补”四个自己当成“阿弥陀佛”默念了不知多少遍之后,陈若缺竟瞬间恢复之前的动作,俯身下去用双臂死死钳住駮小闹的脖子,疯癫道:
“你个该死的畜生——看我不用‘玄石坠地’压死你个没良心的!”
“万万不可——”见此状况,师父当然是紧急叫停,“——前方强敌以逸待劳,你现在怎可再徒耗真气!而且这‘玄石坠地’发力的是你,受力的是駮小闹——如此‘一招两伤’之事万万使不得——”
要说师父的话,那绝对有道理,就是傻子也应该听啊。
可问题是处于“摄心之气”威慑下的陈若缺,此刻脆弱的小心灵本就已是濒临崩溃……只刚一听“前方强敌”四个字,脑袋立刻就“嗡——”的一下,哪还听得进后面的“大道理”……
不过还算好,陈若缺并没有真使出以伤人为目的的“玄石坠地”,来跟駮小闹自相残杀,耗个两败俱伤。
他不但没有出此下策,反而主动松开“钳子”,从駮小闹的脖颈上直起身来。
他不过就是十分沉着冷静地,把駮小闹高速移动的马背当成了男子体操里的鞍马,做了一个简单的体操动作而已。
他先是双手撑住马背,把整个身体撑起,然后单腿水平绷直——本来这个动作是应该双腿一起来的,奈何有一条腿是废腿,也就只好打个对折了。
然后同样做了一个打对折的托马斯回旋——将绷直的单腿从马背的一侧摆动到另一侧,并用力碰撞那条废腿。
如此一来,在惯性与撞击力的双重作用下,那条废腿也刚刚好能够勉强越过马背摆到另外一侧。
这就相当于是完成了一个马背上的180°转体——从面朝马头而跨,转到了面朝马尾而跨。
师父实在不知他到底又要耍什么新花样……
只见面对马尾的他突然双手一撑而起,然后抬起的单腿顺势一蹬马屁股,竟整个人如同之前的龙头棍一般,径直向后弹射出去,口中还不忘配合着迎风嘶吼道:
“呀——我不玩儿啦——我要跳车——”
也不知这陈若缺是真缺心眼呢,还是又伤疤没好就忘了疼呢,还是偏偏不信邪就是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呢……
总之他“跳车”选择的方向,既不左也不右,依然是有“扇尾”镇守的大后方。
不过这一会,駮小闹的黑色扇尾“唰”地打开之后,并没有一拍子就把陈若缺拍飞,当然也并没有把他像龙头棍一样卷起来收好……而是在接触之后先贴着他、顺着他力的方向往后抻。
等把他的冲力卸完,让他完全一个“大”字趴在扇尾上之后,再轻轻一颠,把他像个荷包蛋一样翻个面。再狠狠一拍子,把他拍回自己背上。
这可比什么“马震”要高难度多啦。
这下子,陈若缺就是再被摄心、再怕得要命,也只好认命,乖乖让駮小闹把自己驮向那要命的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