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卑微人,老被人骑在脖子上拉屎,时间一长,很容易走向两个极端。
一个是“发粪涂墙”,做梦都想翻到那头去,有朝一日也找个脖子来往死里骑。
另一个是“屎来顺受”,习惯了,认命了,要有朝一日人家从他脖子上下来了,他反倒不知该怎么活好了。
可这两个极端,陈若缺都没有走。
陈若缺虽然同样出身卑微,寄人篱下,受人欺凌,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但“缺心眼”的他却并未觉得这样有什么好抱怨的。
当然,抱怨也没用。
进了武校以后,大部分时间是在被虐中度过,可只要一有闲暇,照样没事偷着乐,更何况自己还有酒鬼大师傅这样一个比他更洒脱的“舞伴”相伴。
所以陈若缺虽然从小命苦,但心理却一直保持健康、充满阳光。直到腿被废以前,都一直没觉得老天对自己有什么特别的不公。
所以这两个极端,陈若缺都没有走。因为他始终保持着一颗中正的心。
这或许正是陈若缺“缺心眼”的地方,但也或许正是他的智慧所在。
因为这两个极端中,首先说后者,那是比较符合和谐社会对于老百姓的要求。相信好人一生平安、好死不如赖活着、甚至这辈子忍辱负重,等下辈子或下下辈子再作威作福也不迟……
这样的人或许真能与世无争、一生平安,做一个纯绿色无公害的良民。
但这样的人有一个最大的弊端,那就是没有野心,不求上进。
这样的人或许每天都在起早贪黑、吃苦受累,但却总是没法真正改变自己的命运。这样的人,他们的生命只有时间横轴上的生老病死,却无法在生命价值的纵轴上,不断像竹笋一样节节高升,像蜗牛一样“一步一步往上爬”。
当然世事无绝对。绝对一点野心,一点欲望都没有的人是不存在的。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求神拜佛,妄想不劳而获、一夜暴富,或把希望完全寄托在下一代的身上。
很多人总以为野心是一个贬义词,其实错了。因为真正的野心并不获得更多,索取更多。而是创造更多的价值,成为更好的自己。
只要生命不止这样,这样的野心就应该永不磨灭。
而走向另一个极端,也就是前者的人,却恰恰是走近了这样一个误区。
以为人活着最重要的事不是创造更多的价值,成为更好的自己。而是以牙还牙、以暴制暴,因为自己曾经遭受过什么,有朝一日翻身了,就要加倍奉还。
自古凡是出生卑贱的君王,没有一个不是暴君。
这就跟很多贪官都是出生贫寒是一个道理。就是因为小时候穷怕了,所以一朝权在手就疯狂敛财。
所以这前者普片来说或许真的会比那后者要有出息。
但这样的的人,就是再有钱有势、位高权重,最后终究会因心术不正而身败名裂。爬得越高,摔得越惨。
所以陈若缺不走这两条极端的寻常路,说不定还正好是“傻人有傻福”,是福而不是祸也。
而像陈若缺这样从小就很看得开的“缺心眼”,还有一个有别于常人的特点,那就是“不要脸”。
当然这加引号的“不要脸”,并非是指他不知尊严为何物,而是指他从不会在意什么面子。
在陈若缺看来,面子真是天底下最最可以忽略不计的无用之物。
就是一张包饺子的面皮,或一蜕薄薄的蝉翼,都比那看不见摸不着的面子要实在得多。
所以陈若缺为人做事,永远不会去计较面子的得失。
就像此刻与师父的争执,完全是就事论事。至少从陈若缺单方面来讲,根本不是为了什么面子。
既然师父认怂了,那蹬鼻子上脸的事,陈若缺肯定干不出。
再者,陈若缺虽然自己不要面子,但却绝不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因为自己不在乎面子,就不给别人留面子。
恰恰相反,在面子问题上,陈若缺一直是本着“孔融让梨”的心态。那就是宁愿自己不要面子,也一定要让别人有面子。
这样“先人后己”的“面子观”,或许正是他又一个“缺心眼”的地方吧。
但不管怎么说,为了坚决贯彻这一“面子观”,此刻陈若缺不但不会蹬鼻子上脸,反而要主动向师父忏悔认罪。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舍下老脸来的师父,重新再把这张老脸给“敷”上。
于是陈若缺立刻跪地俯首,把嘴藏进两个膝盖之间的缝隙,悄声道:“师父——都是徒儿不好——一时性急,冲撞了师父——万望师父看在徒儿年幼无知,从小脑袋又不大灵光的份上,宽恕徒儿这一次——徒儿以后再也不敢啦——”
“哼——你个臭小子——为师先不和你计较——等以后有空,老子再好好折磨你——”
师父话里虽然还带着三分狠劲儿,但能就坡下驴,陈若缺已然十分抒怀。
“对了,你一开始问我啥来着?”师父紧接着主动伸出橄榄枝道。
“哦——我其实就是想知道师父闻到这香气没有?还有就是顺便想弄明白师父到底是如何感知周围环境的?”
“嗨——你放心,你能闻到的、听到的、看到的,我不但同样能闻到、听到、看到,而且要比你清晰十倍以上——”
这正是陈若缺所担心的……
“不过你用口舌尝到的、和你用皮肤触摸到的,我就没法感同身受了——”
一听这话,压在陈若缺胸口的大石才算是被敲得粉碎,立刻长舒一口气。
“啊——为师知道你小子担心的是什么了——”一见陈若缺的夸张反应,师傅你瞬间摸透了他心里的小九九,“——拜托——我虽然附体在你身上,但感知环境靠的还是一个无体人士本身的感知力,好不好——你放心,所有被你吃下的美食、和蹂躏过的美色,都只属于你自己——我顶多也就是在一旁闻闻香味,饱饱眼福罢了——”
“哎呀——师父,瞧你老人家说的——”这下陈若缺算是彻底放心了,“——你老放心——日后徒儿一定多多努力,争取顿顿大鱼大肉,天天……当然天天是太伤精力了一点……不过只要有机会,徒儿一定让师父大饱眼福——”
哎,想当初,刚得知师父只能在自己身上寄生三年——必须在三年之内把他培养成一个神行武者,并替他报仇的时候,陈若缺还当即在心里赌咒:为了不让这个老偷窥狂偷窥,干脆狠下心来,三年不碰女人!
可想不到刚过三个月,他就把与鸣子的第一次——也是他人生的第一次,当做一部讨好师父的爱情动作大片,献给了师父。
而现在,他甚至与这位“老偷窥狂”沆瀣一气,达成了简直比《苏德互不侵犯条约》还要令人发指的“采花分赃协定”。
看来男人真是一种总免不了要用下半身思考问题的动物。
还是为了进一步讨好师父,修复刚才的嫌隙,陈若缺再一次“恬不知耻”道:
“咦,师父——你老要是愿意,要不我这就找人去把弦鸣二子之一叫来——正好趁着这夜黑风高,火光粉艳,好好给师父——”
幸好不等他把话说完师父就及时插话,要不然还不知道他会说出什么畜生不如的话呢。
“你的好意,为师心领了——不过为师敢跟你打赌,在你活着闯出女王为你量身定制的考验关卡以前,即使弦鸣二子有意与你私会,女王也决计不会准许她们中的任何一人前来——”
半饷的沉默过后,陈若缺总算是收起了轻浮的性子,郑重道:“师父所言极是——眼下还是赶快恢复元气要紧——”
“你总算是说到点子上了——”师父是真心感动了。
说完缄口凝神,以一个无体人士的感知力,仔细感知了一下周围,然后再度开口道:“哎——刚才你如此大吵大闹,居然没有引来任何的南蛮子,只能说明这些蛮夷睡的确实比死猪还要死——”
看来师父骨子里对这些盘瓠子民依然还是充满了种族歧视。
“不过由于你刚刚一个‘荷塘莲色’就入定了整整一刻钟,叫都叫不醒……再加上刚才这一通折腾,现在距离我们原定的潜逃时间寅时三刻——也就是破晓时分——只剩下最后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了——”
“啊?呵呵——这可真是时光飞逝啊——”陈若缺抱歉地挠头傻笑道。
而师父显然来骂他的时间都没有了,只继续给他交代道:“也就是说这五品‘荷莲香印’,剩下的四品,你必须在接下来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内全部完成——这每一品无论运行多少遍,都只能恢复两成的元气,必须将五品全部运完才能全部恢复——”
“啊——原来如此——”
陈若缺心想,要是让师父知道自己之前浪费如此多的宝贵时间并不是在入定回气,而是在追忆往事的话,还不定会气成啥样呢……
“不过好在,你对气的悟性还算勉强过得去……”在这节骨眼上,师父真不敢夸他夸得太大发,免得他又得意忘形,“……而且****运也比较好,第一次尝试,就学会了‘气念闪’……所以接下来只要你集中意念,一切按为师说的做,这也并非是一个不可能为完成的任务——”
“徒儿明白,师父这就开始吧——”
说罢,陈若缺立刻恢复盘腿坐式,双手也再次结出“荷塘莲色”。
让真气的流水线再次沿“小周天”循环流经那如血液透析装置一般的手印。
与此同时,还不忘翻转丹田之内的“玄涡流”,为下一次的气念闪做好准备。
“嗯,很好——”对于陈若缺自觉而周到的准备工作,师父显然还算满意。
“听我口令——‘荷莲香印’第二品,‘舌粲荷莲’——预备——闪——”